人皮蛊精之你死我活(15)
玉篆没再听她们说什么,她低着头一声不吭,但心里翻江倒海,心怦怦地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如果不是父母和祖母多年教诲养成的矜持和自尊,她真想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指着婶娘和金夫人的鼻子大骂一通。
婶娘也看出了玉篆的心思,她叫宝云进来对她说“姑娘出来有一阵了,心里肯定惦记祖母,你先扶小姐回去吧,免得她在这里担心。”
宝云听说就过来搀扶玉篆,玉篆不等宝云扶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向婶娘和金夫人行礼,径自一个人咚咚咚地走出房门,宝云在后面边追边喊“小姐慢些,等等我。”
玉篆走得飞快,三步并做两步回到自己和祖母的房间。一进房门,她就扯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把头上戴的珠钏拔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宝云恰巧进了房间,看着玉篆摔在地上的衣物和首饰,冷笑了一声说“小姐这么大的脾气,这是对谁呢?宝云可并没有得罪小姐啊。”
玉篆没有吭声,径直走进里间屋换上自己日常的穿戴。走到窗前她常坐的椅子上,拿起给祖母做了一半的衣服想接着缝,可是心里像开了锅一般,手抖得厉害。她不得不把衣服放下,两眼直瞪瞪地看着窗外,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什么金夫人,一定就是那个师爷的姨娘,过来替那个老头子来相看她,什么今后做姐妹也融洽,和我做姐妹,真是……!
看来自己没有看错,婶娘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这份家业大都是父母置办下来的,现如今都归了叔父和婶娘,不仅如此,就连父母留给她的几件衣服和字画首饰,也被婶娘霸占了,婶娘还不放过她,把她当粗使的丫鬟,现在又要把她送给个老头子做填房。玉篆越想越气,脉搏突突地跳,脑袋里好像有千万根针在胡乱穿梭,连婶娘带着宝云和陈嫂进来站到她身后都没有察觉。
第23章 □□
“玉篆姑娘今天这么大的气性到底是对谁呢?一点礼数都没有。”玉篆被吓了一跳,她蓦地回过头,惊恐地看着身后的三个人。
“真是丢我们文家的脸,说出去让人当笑话。”婶娘咬牙切齿地说。
玉篆的目光和婶娘相交,她没有回避,眼里的恐惧化成两道怒火,愤怒地射向婶娘。
“你瞪着我干什么?我和你叔叔为你的事操碎了心,难道换来的就是你这幅嘴脸?”婶娘声色俱厉,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玉篆的脸。
“那我要谢谢婶娘了。”玉篆没有站起来给婶娘行礼,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婶娘“把我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真是费尽心思,想来将来玉字和玉文也是要给人做填房的吧!”玉篆声音有些颤抖,呼呼地喘粗气,好像胸腔里有一个滚开的水壶。
玉篆的话让婶娘猝不及防,她错愕地瞪着双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恼怒和羞愧令她一时无语。她踉跄了两步跑到玉篆跟前,抡起胳膊,狠狠地在玉篆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把玉篆从椅子上打得滚到了地上。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婶娘的骂声因为愤怒变成了尖叫,她提起裙子朝倒在地上的玉篆狠狠踢了两脚“我十年的心血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玉篆的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婶娘手上的戒指在她的颧骨下面划出了一道伤口,血淌了出来。她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脸,婶娘的脚踢在了她的侧腰上。她弓着身子,用手护着头,两个膝盖戳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婶娘上前抬脚踢在她的下巴上,玉篆仰面倒地,她的牙齿咬到舌头,钻心的疼痛让她惨叫了一声。
她的嘴里满是咸腥的铁锈味,血水在嘴里晃动,顺着嘴角流下来。她疼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她用双手支撑起上身,瞪着因为愤怒而面部扭曲的婶娘,所有的冤屈和仇恨像火山一样爆发,她冲着婶娘大喊“这房子,店铺和田亩都是我父母置办的,那你们又是谁养的?”
这质问大大出乎婶娘的意料,她简直气疯了,她左右乱瞅,看见桌边的木桶里有一把三尺长短的羽毛掸子,她抄起掸子用竹棍做的掸柄朝玉篆没头没脸地打起来。掸子打在玉篆的胳膊,肩膀和头上,竹子和骨头硬碰硬的闷闷的梆梆声在屋里回荡。玉篆忍着疼,两只胳膊罩在头上试图站起来扑向婶娘,但刚跪在地上就被陈嫂和宝云一人一边抓住双臂按在了下去。婶娘的掸子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玉篆低着头,缩着肩,挣扎着躲避,可哪里躲得过,拇指粗细的竹棍打在她的身上,啪啪的击打声伴随着玉篆凄厉的尖叫。
竹节绞住了玉篆的头发,她的头被竹棍拽得前突后仰,婶娘两手抓住术棍狠命一拉,玉篆的发髻被揪散了,一缕头发被拽了下来,仍然缠绕在竹棍上。玉篆的头已经被打破了多处,血沿着发际流到脸上,滴到肩上,胳膊和肩膀也满是伤口,斑斑点点的血洇透了白色的中衣。
屋子里令人心悸的殴打声,玉篆的尖叫声和婶娘的喝骂声搅在一起,没人听到数尺之遥,躺在床上的祖母啊啊的叫声,她的叫声沙哑而绝望,她的右手拼命地向上举着,像是在喊救命。
直到婶娘打累了,把掸子摔到地上,宝云和陈嫂才放开了玉篆。玉篆瘫倒在地上,屋里安静下来,大家这时才听到祖母的哀嚎。她们同时扭头看床上的祖母,婶娘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她飞快地对宝云和陈嫂低声说了一句走,也不等宝云和陈嫂,一个人飞也似地冲出了门,宝云和陈嫂手忙脚乱地跟了出去。
祖母依然啊啊地叫着,声音嘶哑但带着绝望。玉篆挣扎着爬起来,她眼冒金星,头嗡嗡作响,浑身的伤口刀割一般地疼,肩膀好像伤了筋骨,热辣辣地疼得钻心。
玉篆踉踉跄跄地扑到祖母的床边,祖母一边叫一边歇斯底里地挥动着右手,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玉篆一心在祖母身上,忘了自己的惨象,她抓住祖母的手,叫了一声祖母。
看到玉篆,祖母突然睁大了双眼,停止了嚎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篆,好像不认识她。屋里很静,玉篆感到祖母的手抖得筛糠一般,但却牙关紧闭,没有呼吸。
玉篆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她抓住祖母的肩膀大喊“祖母,祖母!”
祖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下都不眨,两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下来。玉篆突然意识到一定是自己的样子吓坏了祖母,她头往后仰,躲开祖母的视线,但为时已晚,她听到祖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动物般尖利的嚎叫。她蹲下身,猫腰爬到床头,拿起一条手巾,擦脸上的血迹,血已经干了,她沾了点水继续擦,伤口沾了水蜇的生疼,她忍着痛把脸擦干净,然后爬到橱柜边打开橱柜拿出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顺手把头发绾了绾。
她回头看床上的祖母,祖母的手没有举着,玉篆突然意识到自从刚才祖母那声凄厉的惨叫,就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的心痉挛般的抽搐了几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只见祖母的头歪向一边,嘴边一大堆白沫,她去抓祖母的手,祖母的手不像平常那样僵硬,不灵活,而是软面团一般。糟了,糟了,她在心里狂叫,把手伸到祖母鼻下,没有任何气息,有几秒钟,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然后尖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第24章 守灵
祖母去了,就这样在痛苦中去了。
玉篆感到内疚,她想如果没有那场发生在祖母面前的和婶娘的争执,如果祖母没有看到她被殴打的惨状,祖母也许不会走。自己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没有顾及近在咫尺的祖母就和婶娘发生冲突。祖母一定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那样的焦急,不,不是焦急,是愤怒。她是祖母钟爱,甚至溺爱的孙女,在此之前的十几年里,祖母从未体罚过她,甚至训斥都没有过。看到自己的孙女被宝云和陈嫂按在地上被婶娘毒打,听到自己的孙女要被婶娘送给一个老头子做填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打的满脸是血,披头散发,而自己又无力阻止,祖母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多绝望,多愤怒,多煎熬?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这么说来,她也是有责任的,可是逆来顺受,无条件地接受一切会令祖母高兴吗?不,不会的。她了解祖母,祖母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虽然祖母也教她读女儿经和道德经,可祖母用身体力行告诉她,要自尊自立,要有底线,不能逆来顺受,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忍受一切。她知道如果她不抗争,祖母会更气、更恨、更恼怒、更失望,也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