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7)
尧白和黑猫并排蹲着,侧过头真诚地问:“烙阗平日有把自己魂魄拿出来玩的癖好?”
黑猫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尧白清晰地感觉到它凉凉看了自己一眼。黑宝挺着胸脯,仰着头颅,不知道哪里来的傲气,“我主人是跟人打架!一时不查而已!”
尧白呵呵一笑,顿时来了兴致,“跟谁打架呀?”
黑猫尖爪一闪,阴恻恻地说:“你姐姐。”
尧白:“......”幸灾乐祸的笑僵在脸上。
是了,神族白龙桑宿,最擅抽魄碎魂。
第6章 蝴蝶成精
事情还得从半月前讲起。
那日水月走后,径直去了鬼域。凭借人畜无害的一脸萌样和猫一样娇小的身形顺利潜入烙阗的鬼殿。无比顺利地偷走了烙阗放在床边的一把匕首。
时隔多日黑宝提起那日依然愤愤,尾巴炸成了花,“那把匕首是我主人最心爱的宝贝。那虎斑猫逃得飞快,我跟主人从鬼域追出来,又追到九天神域外。最后追到天清门它竟然凭空没影了!”
尧白暗自咋舌,想来黑宝和烙阗的记性都不太好,竟然没认出水月来。
“都怪那只虎斑猫!”黑宝气得面颊的胡须直抖,两边獠牙隐隐露出个角。
尧白正色纠正道:“...其实它是一只蟒纹豹。”
黑宝略一愣怔,神色由怪异转为明晃晃的嫌弃,发出灵魂一问:“这天底下还有这样娇小的豹。”嫌弃归嫌弃,怒气倒是平息了一些,舔着爪子道:“难怪我追不上它,原来不是猫。”
黑宝心里那点阴暗的好胜攀比心在得知对方是豹之后便消散了,火气也跟着消失殆尽。它接着回忆说:“后来就遇上那条白龙,手里正拿着我家主人的匕首。”
“呃——” 这得是什么运气才能让正主逮个正着,尧白想想都替他姐尴尬,“然后就打起来了?”
黑宝正色道:“我主人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吗。”
尧白腹诽道:他可太是了。
据黑宝所说,当时寻刀心切的烙阗看到自己的刀之后很是沉得住气,甚至连言辞都算不上激烈,甚至十分有礼。
尧白眨巴着眼睛,表示不太信。
据黑宝所说,烙阗只是上前拦住了桑宿的去路,盯着对方手里的东西道:“姑娘手里这刀似乎是我的。”
桑宿微笑道:“鬼王这话怎么说呢?”
烙阗道:“前日有一灵兽潜入我的住处偷了此刀。”
桑宿继续微笑回道:“这刀确实是我的,鬼王恐怕看错了。”
烙阗道:“刀刃上有在下名字,一看便知。”
桑宿拇指轻轻顶开刀鞘,雪亮的刀身慢慢滑出来,一侧的刃上蜿蜒着几根颇为潦草的流线,略一辨认依稀可以看到“烙阗”二字来。
烙阗指着字:“这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铁证在前,赖无可赖。
不料桑宿眉头一皱,极其疑惑地“咦”了一声,讶然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匕首上刻你的名字?”
烙阗:“......”
——
尧白默然,对烙阗的同情又重了几分。
桑宿这般做派不是一日两日了,自己便是深受其害。这会竟然对烙阗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谊来。
可怜堂堂鬼王,活了这几百岁上至九天,下至幽冥地府恐怕都没有遇见过这样能颠倒是非的人。忍无可忍只能动手。
结果让人抽了一魄,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精。
惨,实惨。
黑宝泪眼婆娑地控诉完桑宿,抬头望天哀叹道:“不仅刀没拿回来,还搭进去一魄,不知道是不是咱们鬼殿风水不好,要么就是流年不利,改日在鬼域也修个佛庙,学着凡人跟着拜拜看会不会好点。”
尧白嘴角直抽抽,梵境的佛要是知道自己的庙修到了鬼域,怕是得原地圆寂。你家鬼祖恐怕也得气活过来。
尧白暗自盘算一通,如若烙阗的魂真是和姐姐打斗时丢的,十有**这一魄在姐姐手里。
他再三思量,决定还是亲自回去问问。由着这黑猫在外面晃荡也不是办法,眼看这孩子都被逼得要去拜佛了。
“黑宝。”尧白趁机撸了把猫头,“我估摸着烙阗那一魄在我姐姐手里。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回去问问,不行我再帮你找。”
“真的吗?”黑宝瞪着水光光的绿眼睛,感激道:“谢谢九殿下。倘若您帮我找到,我愿意把我最珍贵的皮毛送您当作谢礼。”
“我要你皮毛做什么。”尧白最后搓了一把黑宝脑袋,站起身指着一个方向道:“往东二里的榕树底下有一个白衣男人,我回来之前你帮我看着他。远远看着就好,千万别露踪迹。”
“好的。”
打定主意,尧白抬手招来风,眨眼间便御风走了。
————
桑宿的渊云潭紧挨着他的梧桐林。尧白幻出原身,展翅就到。
他赤足落在湿漉漉的岩石小路上,清凉的触感从下往上蔓延,澄澈的灵气从足底源源不断浸入身体。
沿着开满花的小路走到头,是个悬在断崖上的深潭,水面无风而动,灵气盎然。
他们神族中的神兽一支对巢穴的依恋是与生俱来的,各自的巢穴会有最适宜自己吸纳的灵气。这里和梧桐林同气连枝,所生灵气也相差无几。
尧白狠狠吸了几口,蹲在深潭边上朝潭底唤了一声:“姐姐!”
不大一会,崖壁上传来悠悠回声,潭水如煮沸一般哗啦啦直响。紧接着一条雪白的龙腾空而起,龙鸣的回音在石壁上来回冲撞。桑宿在半空伸了个懒腰,又盘旋着坠入潭中,水花溅得老高。
尧白颇有先见地伸出双手护住脸,从指缝中看到桑宿游过来,硕大的龙头搁在面前,风铃般脆生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了,凡界好玩吗。”
“还成。”尧白跪坐着,双手抓上桑宿的湿淋淋的触角。小时候桑宿喜欢带着他到处玩,每次都坐在龙背,双手抓着龙角。后来这姿势变成了习惯,只要桑宿把头凑过来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抓。
“难怪这么久不回来。”桑宿藏在水里的龙尾一摆,白光闪过,幻作人形的桑宿垂着腿坐在潭边,她拢了拢鬓边湿发“找我做什么?水月说你被烙阗打伤,可还有碍?”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尧白是属火的神禽,本质上有些畏水,他朝里靠了靠,“水月受我指使去偷了烙阗的东西。”
“那把匕首”桑宿愉悦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很喜欢。”
尧白只能将在凡间遇到黑宝的经过一一讲给她听。
桑宿听完,却好似全然不知一般,茫然道:“我当时确实动了他的魂魄。因他步步紧逼,我吓唬他罢了。抽取最后一丝时我便停手了,应该安稳回到他元神内才是,怎会丢了。”
这和黑宝所说有些出入,尧白想了想,询问道:“有无可能你当时手抖,其实是全部抽出来的,只是你没注意。”
“绝无可能。”桑宿断然道:“我抽魄手稳得很。”
尧白靠在青石上,忧虑道:“那可麻烦了。”
桑宿不解道:“丢失一缕灵魄罢了,用精魂好好养着,百年不到也就养回来了。”桑宿摊开手,白色流光自手心腾起,她于流光中歪着头道:“实在不行我塑一魄还他便是。”
“难就难在此处。”尧白道:“烙阗不知修习的什么法术传承,似乎没有以魂养魄的说法,不然那黑猫还漫山遍野找什么。”
“我塑魄还他也不行?”
尧白摇头:“不行。”
桑宿沉吟半晌,低声道:“那是挺麻烦的。”她蜷起双腿抱在胸前,思索中愈发担忧,“那烙阗如今怎么样了。”
“说是神志受损。”
“啊...”桑宿一脸惊骇。
“他觉得自己是蝴蝶成精,每日都要变成蝴蝶去采花传粉。”
“....”桑宿花颜一愣,缓慢转成惊恐的惨白。
实在很难想象,那个常年一身高贵紫金锦衣,说话都扬着一丝的矜傲孤高的鬼王,每日兢兢业业,花枝招展地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是何画面。
桑宿略微一想,被脑中诡异的画面惊得冒冷汗。
“我虽未真抽他魂魄,此祸确是因我而起。”桑宿站起身,素白长裙垂在光洁脚背,隐约有粼粼星光在裙摆跳跃,“我去帮他寻魄吧。他那只灵猫如今在哪?”
“就在闻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