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13)
天璇神君叹道:“人界已然如此。”
南斗神君掌着人界生灵命盘,命卷上早有所示。只是知道和亲眼见到还是略有不同。他独自沉默了一会,往前踱几步,回首问道:“九殿下此次也去梵境?”
天璇点头:“怎么?”
“九殿下已五百岁,不日就要脱羽换形。只是他的命盘...唉。”南斗长长叹了口气,不愿再说。
两人沉默须臾,天璇却说起另一件事:“礼嘉佛尊去往轮回,你猜将梵境交到了谁手里?”
南斗略一思忖,道:“莫非是那个没有佛心的佛尊?”
天璇点头:“他取了一个俗世名叫闻不凡,倒也贴切。”
南斗最初看到闻不凡的命盘时恰好天璇在,两人很是惊讶了一番。毕竟没有佛心的佛者都难寻,何况没有佛心的佛尊。
“梵境出了个没有佛心的佛尊,神域出了个没有命盘的凤凰。”南斗忍不住长叹一声:“这天道究竟意欲何为。”
他叹完,却见天璇愣住了,接着便听他自语:“竟有这样巧的事。”
南斗不明就里,“何事巧?”
“你可记得。”天璇道:“九殿下将世当日,闻不凡恰巧也诞于茫海。怎就那么巧一个没有佛心一个没有命盘。你再想想,他们莫非有什么渊源?”
“你把他俩的命卷再拿出来瞧瞧。”
两位神君盘腿坐在草地上,借着星光将两份命卷翻来覆去瞧。天璇神君读不懂密语,便只能问南斗,“瞧出什么来没有?”
南斗道:“闻不凡的命运与梵境紧紧相连,界域衍化关乎天道运行,轻易不可窥见。九殿下七百岁之后的命卷更是白纸一张,看不出什么来。”南斗将命卷收起,接着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事出反常必有理循,或许破法就在闻不远身上。”
第11章 鬼王是只妖蛾子
蓝紫色的花开满小路,一朵朵缀在爬地的藤蔓间。天际辽远,澄澈得像一汪碧潭,束束天光自云间洒下。三个人影缓慢穿过花路。
尧白捧着花束在鼻尖狠狠一嗅,愉悦地眯起了眼:“很好闻也很好看,可以带一些回梧桐林。”
黄黎头也不回地道:“这是蕙堇梅,佛家吉祥花,只开在佛门圣地。”
桑宿走在最前面,鬓边插了朵娇滴滴的半开花苞。她朝花海另一端远望,“开得这样好,想必已经到莲花结界了。”
顺着小路一直走,脚边的花越来越盛,颜色愈发浓郁,甚至都看不清藏在底下的小路。转过山口,面前是条小河,一座木拱桥横在水面上。
三人踏上木桥,景致却瞬间变了。脚下古朴的木桥变成了朵朵流光四溢的莲花。小溪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海,青烟缭绕。那些莲花开在天上,也开在水里,飘飘荡荡到处都是。
尧白惊奇地望向四周,这里像是精心布置的幻境,美得太不真实。他伸手去接莲花飘下的花瓣,淡粉的虚影穿过他的手心,落在水里漾出一圈细波。
尧白矮身下去捡,那花瓣却化在水里,“怎么碰不到?”
黄黎看了看前方,“别瞎碰,快走。”
莲花像在为他们引路,飘在半空闪着淡粉的光,犹如一条璀璨的灯带。朝着莲花指引的方向走,穿过一层青烟,再出来时又换了天地。
日光大盛,人声鼎沸。乍一看颇像人间集市。
尧白四下望了一圈,只看到各色的人。有衣着露骨妆容艳丽的,有满身黑雾缭绕的,还有面色僵直飘着走路的。间或有两三个衣着端雅双手合在胸前的俊俏少年混在人群中,似乎在为客人引路。
“竟然这么热闹。”尧白率先走上前去。
桑宿紧随其后,边走边往人群中扫,“鬼族来了不少呢。”烙阗这样的一界之主自然不会混在这里,想来早已被安排好了。
人群歪歪扭扭排了三列长队,邀完邀帖由佛者领着进去。
站在尧白身边的是个长相颇佳的男子,尧白侧头看了几眼,顿生好感。
男人觉察到他窥视的目光,侧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长得本就属于清冷挂,眼神再一冷便更有神韵了。
尧白弯眼朝他笑:“这位....仙僚,”尧白看不出他是来自哪界,便只能试探着搭话。他眼睛细细扫过男人的侧脸,注意到男人耳垂下有一朵鲜红的莓果。常人都喜欢将漂亮的花草或者长相独特的兽鸟印在身上,这人却将吃的莓果纹在脸上,别出心裁得紧。
鲜红的莓果在黑发间若隐若现,让男人周身气质介于清冷与妖冶之间,竟说不出来是哪一种味道。
尧白凑近一些正要开口夸,那鲜红的莓果忽地一闪,亮眼红光猛地从男人鬓边窜出来。尧白吓了一跳,惊叫着大退几步。那莓果竟然变成一只拇指粗的鲜红长蛇,边窜边吐着长信在尧白鼻尖一卷。它直着身子盯着尧白片刻,头顶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眨眼又缩回去变成男人耳际一只莓果。
尧白惊魂未定地看着男人,鼻尖湿哒哒的触感还在,他看到男人微微侧过头,嘴角向上扯出一个戏谑的笑。
男人验了邀帖,看也不看他便往前走了。
尧白有些郁闷,并不是因为男人不够友好,而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想起闻不凡来。
还是和尚好,不仅长得好看,脾气还好得不得了。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一点也不会生气。
三人陆续验过邀帖,便有佛者引他们到住处。三人一块来的,住处也分在一起。引路佛者带着他们沿竹林的小路走,片刻便看到林中零散的竹屋小院。
在他们前面有一行人正在挑选屋子。几人身上黑雾漫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黑雾在飘。他们似乎对住的地方有些不满意,挑挑拣拣了半天也没决定住哪个院子。
引路的佛者朝他们抱歉道:“请三位稍作等候。”
三人便站在一旁等着他们挑好。不大一会,林间又来了个人,身穿黑底红纹的长袍,连衣的兜帽扣在头上。男人走得不疾不徐,仿佛十分惬意地在看风景。走近时看到蹲在路边的尧白便垂眼看了他一眼。他看人的时候头颅一动不动,只把双眸往下瞥,傲气得不得了。
正是方才放蛇吓他的男人。
尧白仰头朝他咧嘴一笑,“这位大哥,我们可真有缘。”
男人默声从他面前走过,看了一眼站在他左右的桑宿和黄黎,径直朝那几团黑雾去了。
他们似乎是认识的,男人走过去说了几句话方才还磨磨唧唧的几人便迅速挑了一处小院进去了。
黄黎看着那黑衣男人道:“他是魔族的人。”
各界的人行走在外都会心照不宣地收敛身上特有的印记,比如神域的人会掩住仙灵,妖都的人会捂住妖心。唯独魔族的人走哪都是一身冲天魔气,我行我素地令人发指。譬如之前那几个周身黑雾的人,一看就晓得是魔界出来的。
尧白却没想到养蛇男人也是魔族。他清清冷冷的模样倒更像九天神域的神君。
三人随便进了个略微宽敞的小院,正好两层三间屋子。尧白和黄黎住在楼下,桑宿住楼上。他们需要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便要去黄金台听佛法。
安顿好后尧白便躺在藤床上睡着了。竹林中有隐隐的檀香味,引人好眠。
尧白再醒时,屋外已经黑了,房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一朵巴掌大的莲花,充作明灯挂在屋中央。灯光橘黄,似乎还散着淡淡莲香。
梵境居然是有昼夜的。尧白赤脚走到窗边,屋外竹林婆娑,来时的小路上也飘着莲花灯。院里传来动静,尧白拉开门,看到黄黎和桑宿背对着他席地而坐。
桑宿回头看见他便招手:“你可醒了,快来。”
他走过去看到地上放了个竹编的的架子,上面放了只白瓷盘,里面有几个精致的晶皮糕点,另还有一只酒壶。 黄黎朝一旁挪了挪,让他坐下。又从架子的底层摸出只酒杯,给他倒上酒。
尧白先吃了口糕点,咬破酥皮里芯是清冽带些甜的莲香。
桑宿拿了一块吃,“这是梵境的莲花饼,外面可吃不着。”饼是莲花做的,酒也是莲子酿的,味道远不足令人惊艳,好在回味悠长。
不远处的小院传来阵阵喧闹,间或伴有大笑,想来喝得不少。
黄黎皱皱眉:“真是吵死了。”
尧白闻声望过去,发现那院子正是那几个魔族人住的,侧耳细听还能听到白天那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