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116)
一旁的时尘仿佛吓呆了,看着满地的鲜血,连哭都不晓得哭了。
未垣蹲下来,看着夙有商逐渐扩散的瞳孔,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讽刺道:“时岚竟然真的同一个无用的凡人搅和在一起了,啧啧,真是丢我们鬼厌的脸。”
夙有商意识正在缓慢地消散,恍惚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有些挣扎地奋力张开眼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岚……
是鬼厌吗?
“啊。”夙有商心想,“怪不得那些修士要杀了她。”
他只是一个凡人,浑身灵力算上也不过能凝出一串遗梦珠,他救不了时岚,留不了容不渔,更加救不了自己。
夙有商浑浑噩噩地伸出手,缓慢地抓住了未垣的衣摆,似乎想要制住他。
夙有商有些无神的眸子缓慢抬起,朝着时尘瞥了一眼。
走。
时尘被吓呆了,看到夙有商的眼神,眼泪簌簌落下,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浑身阴邪之气的男人再次握着刀刺入了自己爹爹的后心,血腥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时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哆哆嗦嗦地握着自己方才还在把玩的小木弓,抖着手勾起弓弦,在他指尖不知为何骤然浮现一抹灵力,丝毫不得章法地朝着未垣射了过去。
未垣忽然将刀从已经没了声息的夙有商身上□□,锵锵两声将拿到灵力反手打了回去,灵力直接撞在了时尘的额头上,砰的一声闷响,鲜血流了出来。
未垣冷冷看着那个浑身发抖的孩子:“小杂种!”
时尘被打得两眼发蒙,但还是挣扎着朝着血泊中的夙有商爬去。
他的爹爹那么安静地躺在一片鲜血中,两眼微微睁着,中间却已没了神采。
时尘突然一阵心悸。
未垣走上前,一脚踢在了时尘的腹部,竟然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哐的一声撞碎木门,狠狠跌撞在了院中。
顾雪消迟迟赶到,瞳孔一缩冲上前,阻挡住了持刀飞身而来的未垣。
顾雪消修为虽然不错,但是对上未垣却是极其吃力的,他只看了一眼屋中的惨状,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时尘抱在怀里,边打边往山下退。
就在他竭力时,似乎有人过来帮他。
自那之后的事,顾雪消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再次醒过来时,是躺在一张木床上。
一个青年身穿着雪白孝衣站在窗边,听到他起身的动静,轻轻回头,露出一双无情无感的眸子。
顾雪消愣了一下。
容不渔声音冷漠:“走吧。”
顾雪消顺势离开,而后无意中听到虞州城的人说鬼厌未垣之事,他才意识到正是他遇到的那个鬼厌。
他循着自己留在未垣身上的灵气寻到了那个杀人如麻的鬼厌……
观鹤道:“……他拖着未垣寻到我们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鬼厌的气息,应该是被未垣的灵力打入了体内伤到了丹田。”
而顾雪消那把本命灵剑,也被未垣徒手捏成断刃,直到昏死过去时依然死死握着。
宫遗音听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抱着顾雪消,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拖回来。
观鹤看了顾雪消一眼,淡淡道:“他这样的人,难道会不顾所有人,只想自己苟活着吗?”
宫遗音张开嘴,酝酿了半天才艰难道:“你……你说错了,我们都是小人物,只想自己活着就好,他……他就算再良善,也不该被你们逼着去选择为三界而献身。”
就如同九重葛一样。
禾沉和观鹤从来不会去问九重葛愿不愿意,甘不甘愿为三界而献出生命。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实际上他们做的却也真的是对的,用一人的性命换回所有人的,天道在上,合该这样。
所以在九重葛为自己的生存而拒绝献祭,甚至在容不渔不管不顾地想来阻止时,便被他们打上了“自私自利”“受感情驱使”的烙印。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为了别人而死。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他们知喜怒哀乐,懂得恐惧绝望是什么。
禾沉和观鹤已经活了那么多年,思想观念早已成熟,更何况他们身居高位,早已经不会被其他人的劝说而轻而易举主动改变自己的看法。
宫遗音说这是逼迫,观鹤却不这样认为。
“这是奉献。”观鹤淡淡道。
宫遗音像是看魔鬼一样看着他。
观鹤见她似乎没有松口的打算,突然又笑了:“若是你舍不得他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宫遗音瞳孔一缩。
观鹤道:“将他变为鬼厌。”
宫遗音一惊,立刻道:“不……”
观鹤轻声道:“化为鬼厌总比成为活尸要好无数倍,起码……末行之日停止后,他不会化为灰尘。”
宫遗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禾沉是天道第一人,无人能战胜他,”观鹤道,“末行之日早晚会停下的,你若是再不做决定,你怀中的人,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宫遗音浑身一僵,怔然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顾雪消。
观鹤见她似乎有些动容,笑了笑,道:“所以,你知晓该如何选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为何我的手里举起了火把?
第83章 圣境雷劫
锵的一声巨响, 容不渔手中的玉楼春被禾沉徒手震了回去, 剑身一阵微颤嗡鸣。
禾沉甚至没有出剑, 神色冷漠地看着容不渔:“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容不渔抬手在玉楼春颤抖的剑身上轻轻一抚, 玉楼春很快安分了下来。
容不渔笑了:“你管这个, 叫玩?”
禾沉已入圣境, 在他看来, 所有人都是不堪一击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伤了容不渔, 哪里能容他在自己面前这么折腾。
禾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不要逼我动手。”
容不渔又笑了一声,他轻飘飘落在地上,抬脚一勾九重葛的腰,直接将他甩在了逐鹿身上。
逐鹿身娇肉贵, 险些被九重葛给砸到地上去, 踉跄了两下才艰难地站稳了。
他背着九重葛,茫然道:“壮士?”
容不渔背对着他,道:“先带他寻个远点的地方放着,尽快回来帮我。”
九重葛嚷嚷着:“哥!哥你又要把我送哪里去?你这次会回来接我吗?”
容不渔被气笑了,他伸手弹了弹九重葛的后脑一下:“会。”
逐鹿不明所以,但是他不像鹿鸣那样好奇心极重,点点头,直接化为妖相驮着九重葛颠颠从阵法跳了下去。
禾沉冷笑一声,抬手便朝着那鹿击出一道灵力,只是他灵力才刚凝在指间, 从天而降一道天雷,竟然直直击在了他身上。
禾沉眸子一缩,急促闪身躲过那道惊天撼地的雷,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逐鹿什么都不知道,背着九重葛跑的飞快,没一会就跑到了犹襄的马车旁,将人扔在了里面。
九重葛在逐鹿背上,一直挣扎着想咬逐鹿的鹿角,但是因为全身被束缚着一直没得逞,他艰难动了动,朝着马上要离开的逐鹿道:“等等!你先把我身上的东西给撤了!”
逐鹿疑惑地回头看他,道:“我哪里会这个?”
九重葛道:“你会,你不是天道亲儿子吗?”
逐鹿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九重葛还要再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雷鸣。
轰隆隆。
九重葛和逐鹿一同抬头望去,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幕仿佛被什么牵引着,无数乌云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快便将整个祭台笼罩住。
惊雷在乌云中不住的聚集。
九重葛有些愣住了。
逐鹿“啊”了一声:“是雷劫。”
祭台之上的容不渔依然慢条斯理地握着剑,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他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了,圣境,没什么了不起的。”
禾沉脸色难看至极。
容不渔自小被容陵用无数奇珍异宝温养着长大,虽然因为他懒散的性子修为一直不怎么样,但是身体经脉却是修炼最上等的,再加上当年他在五华城中遭受的那几道鬼厌的灵力——那些灵力虽然没有使他化为鬼厌,但是却将他的经脉伐新的更加强悍。
在当年祭台上杀未垣时,他的灵力因愤恨而全部释放出来,而后他因夙有商之死心灰意冷,虽然修为强大但是却从未主动去修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