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110)
九重葛已经吓呆了,愕然地看着他不知要如何是好,而白穷却早已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正化为原型挡住花对玉的进攻,爪子按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道道裂纹。
花对玉冷声道:“畜生就是畜生!”
容不渔没有去管禾沉,直接越过白穷,走到了阵法边缘。
姬奉欢张开手拦住他,轻声道:“哥?”
容不渔幽黑的眸子冷漠看了他一眼,道:“让开。”
姬奉欢一动不动,道:“若我不让,你会杀了我吗?”
容不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周遭一阵死寂,就在姬奉欢要松一口气时,容不渔的身形突然在原地化为一团黑雾消散了。
姬奉欢一惊,立刻转头,便看见那团黑雾重新出现在了阵法中,缓慢化为容不渔的身体站在未垣面前。
阵法依然在不停的运转。
姬奉欢只看了一眼几乎疯了,朝着花对玉咆哮道:“快把阵法停了!”
花对玉一掌将白穷打到一边,冷冷看着阵法中的容不渔,不光不停下,反而将灵力输送进去,妄图让容不渔也一起死在里面。
姬奉欢:“花对玉!”
他飞快冲上前去想要制止花对玉,阵法中的容不渔却是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未垣眼神狂乱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你是容不渔?”
容不渔眸子轻轻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未垣诡异地笑着:“你要杀了我,为那个废物报仇吗?”
容不渔轻轻矮下身,扶着剑蹲下来,眼睛眨也不眨:“你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未垣更加欢快地笑了起来,“整个三界只有我身上的灵力能停止末行之日,就算你想杀我,难道能置整个三界的人不顾吗?就算我将你身边之人全都杀了,你也不敢杀我。”
容不渔歪歪头,问他:“是吗?”
未垣看着他古井无波的眸子,本来得意洋洋的神色有些僵住了,他身体被困着一动都不能动,若是容不渔真的想要杀他……
“不可能……”未垣心道,“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谁会为了那么一个凡人而杀了能救三界的人?”
容不渔轻轻撩着袖子将剑上的血擦干净,此时未垣才看出来,容不渔身上竟然穿的是一身雪白孝衣。
禾沉已经到了阵法前,冷冷道:“容不渔!出来!”
看到禾沉,未垣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他道:“就算你想杀我,外面那些人能许你动手吗?若是没了我的灵力,三界……”
“三界……”容不渔十分疑惑地问他,“三界,与我何干?”
未垣一僵。
容不渔已经将剑缓慢地反手抬起来,轻轻放在了未垣的脖子上,他轻声道:“你杀了我师父,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啊。”
他说话又轻又柔,若是不听内容,还以为他是在对情人说甜言蜜语。
“你……”容不渔轻轻眨了眨眼睛,“把命给我吧。”
第78章 穿心而过
众人已经围到了阵法前,骇然地看着容不渔手中的剑一点点地缓慢往下压。
禾沉厉声道:“花对玉, 将阵法停下!”
花对玉冷笑一声, 却不肯动。
禾沉脸色一沉, 直接不再言语, 抬手震向面前的结界, 竟然将那密不透风的结界撞出了一道道裂纹。
容不渔却没有给他们破阵而入的机会,他耳畔一阵嗡鸣, 未垣满目惊恐的求饶声仿佛风一般从他耳边吹佛过去, 没有掀起他内心的丝毫波澜。
容不渔缓慢握着剑抵在了未垣不住跳动的心口,脑海混乱一片,他突然不着边际地心想:“我骨子里当真流着鬼厌的血。”
容陵为了复仇,甘心将魂魄付出, 引得三界大乱。
而他,却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凡人, 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三界唯一的希望亲手掐灭。
“爹, 原来我同你,是一路人。”
剑尖没入未垣的心口,不过三寸时,一只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剑刃,让其不能动上分毫。
容不渔没有动,眼神变都没变,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拦住他的人是谁,只是轻声开口:“放手。”
妨碍他的人真是多啊,容不渔心想, 一个又一个,全都挡在他面前,真是碍事。
观鹤垂着眸看着他,眸中无情无感,声音冷淡:“你杀了他一人,便等同于杀了三界所有人,不渔,你能背负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容不渔依然没有动,保持着手握着剑柄的姿势,道:“我不能。”
观鹤看着他。
容不渔道:“等我杀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观鹤眸子一颤:“你……”
容不渔道:“我疯了,我知道。”
他和容陵一样,能够头脑极其清晰地说出“我疯了”这样的话。
观鹤进来阵法的只是一缕神识,他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就要碎裂的阵法,以及满目冷漠的禾沉,轻声道:“禾沉会杀了你的。”
容不渔道:“他为了苍生,理应如此。”
他轻轻抬头,道:“我说最后一遍,放手。”
就算他不说,观鹤的神识也要消散了,他垂着眸深深看了容不渔除了恨意之外只有苍无绝望的眸子,才轻轻松开了手,整个人化为光点消散在四周。
下一瞬,容不渔的手狠狠一用力,玉楼春穿透未垣的胸口,那庞大的灵力直接将未垣的胸口经脉悉数捣毁,血落了容不渔一身。
温热的血似乎激起了容不渔的一丝神智,恍惚中有无数声音在他耳畔来回徘徊着。
“不渔啊,众生皆苦,要心怀慈悲呀。”
“是啊,我疯了。”
“容容,你会杀人吗?”
“……”
无数人的脸庞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夙有商那张温柔至极的面容上。
夙有商坐在合欢树下弯着眸子朝着他笑,柔声唤他:“不渔。”
不渔……
容不渔只觉得自己耳畔轰了一声炸响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死死地用力,直接将未垣的身体钉死在了地上,接着那双惨白的手穿透鬼厌的丹田,生生将那元丹挖了出来,用力碾成了粉末。
与此同时,周遭结界应声而碎,一把剑从远处呼啸而来,在容不渔还未回过神时,直直地刺入他的心口。
利刃刺入身体的感觉应该是极痛的,但是容不渔却仿佛察觉不到,颓然跪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已经死去的未垣。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容不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九重葛的声音。
微微抬头看去,阵法早已散去,众人早已被这一变故惊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九重葛像是发了疯一样,满脸泪痕哭喊着想要朝着他扑过来,却被观鹤从背后拦住他的腰,让他寸步难行。
“哥!”九重葛徒劳无功地朝他伸出手,声音嘶哑,“禾沉!禾沉你不能……你不能杀他!禾沉——”
白穷见到主人受伤,呆在原地半天才骤然化为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嘶吼着朝着阵法冲了过去,只是下一刻,却被花对玉用阵法牢牢禁锢在原地。
它愤怒地咆哮一声,浑身皮开肉绽依然朝着容不渔一下又一下地撞过去。
那牢固的阵法几乎被它撞出了一道道裂痕,但是很快就被花对玉再次补全。
容不渔看了看九重葛,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白穷,嘴唇轻启,道:“走……”
走啊,傻猫。
那身躯庞大的傻猫却仿佛没有看懂这个意思,依然不知疼地朝着他扑过来。
长剑穿透胸口,带出的血几乎将容不渔的雪白孝衣染成红色。
禾沉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最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圈微微发红。
“容容……”他轻声喃喃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容不渔微仰着头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勾唇一笑。
“我会杀人了。”
禾沉眸子一颤。
在五华城时,禾沉总是教他招招致命的剑法,但是容不渔当时生性软弱,不肯去学,每当那个时候,禾沉总会问他。
“容容,你会杀人吗?”
而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否认的答案。
直到现在,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满身是血,微仰着头笑的一如既往,他就这样笑着,向他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