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饲养日记(36)
自从来到这个小破岛上,主人就对它越来越不重视,只把它当成附庸品。
这都是因为外界因素太多,全都在干扰主人,夺取那份本应完整属于它的注意力。
那个不自量力的骑士,那条得意忘形的人鱼,还有这个脑袋空空的富少……
不就有几个臭钱?它在德拉隆的信用点足以把整个动物园买下来,用沙土把整个海洋填满,顺便把整条商业街的店铺全收购,但它有炫耀过吗?没有!它甚至蜗居在这具该死的蜥蜴壳里,忍气吞声看着他们接近主人。不。不。不。它必须采取行动,改变现状才可以。
是时候让世人重新领略昔日的陆空统治者的威仪了!
它必须展现出真正的威慑,让这些渺小的鼠辈颤抖不已!
辉煌如太阳的巨龙在内心深处咆哮!掀起强烈的地震式轰鸣!
吼——吼——吼!!!
蜥蜴愤怒又大声地叫唤着。
「唧——唧——唧——!!!」
哎?
空气静止了数秒。
「刚…刚才我是不是听见了……」
「没错,我刚才也听见了。」
李特的表情开始崩裂起来,「我的妈。真的!哈哈哈哈!」仿佛失控一般,李特完全停不下来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蜥蜴太逗了吧!那什么奇怪的叫声啊哈哈哈……」
正如它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蜥蜴的面颊也从未如此热过。
是,威慑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但是这个混蛋没资格嘲笑它!
蜥蜴求助性地望向夏茨,却见他捂着嘴巴,肩膀一颤一颤。
怎么连主人也……?!
「哧哧。」夏茨笑得收敛许多,「没想到蜥蜴的叫声是这样的,像只小鸡仔一样。」夏茨放下手时,眼角仍是弯的,「好喜欢这种可爱的感觉啊。」
……可…可爱?明明丢脸丢到家了,主人却还说喜欢它?
蜥蜴凝固在原地,心脏怦怦跳动,紧张得小爪子都蜷了起来。
按理说堂堂一介巨龙,嗓音被形容成小鸡仔,应该是侮辱才对吧。
但是为什么,它现在感觉既有点害羞,还有点窃喜呢?
第026章
一顶羊绒袜做成的小毡帽罩到蜥蜴的头上,在它的注视中左右移动,最后调整好了位置。
一件半成品马甲在它面前晃了晃,似在比划身材,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蜥蜴清楚地听见叹息声,然后自己的脸颊被抚摸了一下。
「真希望我能快点缝好你的新行头。最近一直有点忙,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又有个约定要履行。」夏茨将蜥蜴抱起来,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头,「嗯,还行,那今天就这样吧。」
出门前,夏茨没忘记去看看人鱼怎么样。
跟前几天一样,安纳提斯躺在浴缸的底部,一副恹恹不振的模样。
漫画似乎也不能激起他的兴趣了。他一直不怎么动弹,也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每天勉强地进食,还是为了回应夏茨的敦促。
如果这是夏茨的宠物,夏茨可能会认为他病重没救了。但夏茨到底是不希望他有事,便想方设法尽量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为了做到这一点,夏茨尝试了跟他沟通,想知道他哪里不适,结果,得到的答案超乎了夏茨的意料。
「我?不适?」安纳提斯奇怪地说道,「我的身体和精神都还好,如果这是你想问的……」顿了一下,又说,「我这些日子都在聆听岛上的声音。人们来来往往……奔跑着,交谈着……这样做很费能量,有时候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但不得不承认,翼人的世界很有趣。」
原来人鱼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进行这种精神感应活动吗?
夏茨感觉白操心一场。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便开口道。
「可你食欲不振,总归不太好的,要不要调理一下呢?」
「……」安纳提斯的表情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从浴缸里滑起来,安纳提斯深吸了一口气,正视起红发青年,「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其实陆地人的食物……我都觉得很难吃。」
「啊?」夏茨呆了,「不会吧。就算是精心烹制的熟食,也觉得难吃吗?」
「不如说,正是因为熟了,所以才变得难吃。」安纳提斯解释,「我们人鱼都习惯生吃猎物,有不好的东西,比如肠子和毒细胞当然要挑掉,但是我们不会烹饪,那会使肉不再腥香。」
夏茨第一次听到腥香这个词。
两个意思互相矛盾的字怎么能组成形容词?
他深思了片刻,决定了回头弄点活虾给人鱼当饲料。
不过他现在还要去一趟动物园。
「正门左边……」
夏茨低头寻找着上周约定好的地点,在第三棵树那里停下来。
前方的影子拉得斜长,夏茨蓦然抬头一看,萨洛夫正站在他的面前。
「嗨。」身佩铁翼的骑士微笑着,递出一支白色的玫瑰,「您今天真好看。」
夏茨呃了一声,突然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扎头发。乱糟糟的怎么会好看呢。
夏茨接过白色的玫瑰嗅闻了一下,登时被美妙的花香迷得七荤八素。
总觉得男人之间送花好像有点不对……但也许是想多了……
「我们进去吧。」
「嗯。」
夏茨没有抱多少期望,以免自己失望。但他进去以后,就忘了自己想过些什么。那些气味、画面和环境,顷刻间夺走了他全部的心神,使他激动难耐,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跑。
光明岛上有很多珍稀的动物,在其它地区难以寻觅踪迹。
夏茨对这些动物格外地钟爱,特别是一种黑白色的毛熊,身材圆圆滚滚。
有的抱着竹子吃得欢,有的在小池塘边上划水玩,还有的在给红彤彤的幼崽舔毛。
每一只都那么可爱,看得夏茨忍不住捂脸,内心溢出一声又一声尖叫。
萨洛夫趁机担任起讲解员的职责,称这些毛熊是从遥远的极东运过来,作为友谊的象征居住在这里的。他说得头头是道,夏茨听得直点头,流露出崇拜的神色,全程都没有察觉蜥蜴正在恶狠狠地吃着玫瑰花,一瓣一瓣的,像要把送花者也拆吃入腹。
一直到日头开始降落,两人离开了动物园,夏茨还意犹未尽,嚷着下回也要来看毛熊。
萨洛夫微笑着说好,左手自然地牵住夏茨的右手,在街道上边走边问他晚上想吃些什么。
「我得问问蜥蜴。」夏茨挪动了颈部,把一只耳朵让给肩膀上的宠物。
蜥蜴恨恨地瞪了一眼萨洛夫,踮脚跟夏茨讲起坏话来。
过后夏茨扭头,「随意吧。你决定就好。」
萨洛夫应了声,跟他继续走着,寻找能满足多方需求的餐厅。
路上有一个卖饮料的摊位,经营者是个佝偻的老妇,坐在那里孤零零。
萨洛夫走了过去,夏茨跟在后面,发现他跟那名老妇交谈,自己却听不懂内容。
又是土著语言。夏茨暗暗叹息,耐下了性子站在那,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然后老妇拿起勺,往纸杯里盛满透明的半凝固液体,又浇了些蜂蜜,慢吞吞递给了夏茨。
「#@¥@#¥。」老妇说。
夏茨茫然地看向萨洛夫,后者付了钱给她,并向他解释道,「这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卖了。」
这件事始终让夏茨想不通。他低头啜饮着这种以前没喝过的、味道比较甜蜜的东西,随着萨洛夫逐渐走到市区,周围的行人变多了,刚才的场景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萨隆。」夏茨唤了一声,对方停下了脚步,「在你们的学校里,一般用什么语言授课?」
「昭理语,怎么了?」萨洛夫回答。
夏茨没有说话,将剩余的饮料递给了蜥蜴,后者生气地扔掉了。
萨洛夫突然哦了声,「您是在想,为什么仍然有翼人日常使用原来的语言吗?」
夏茨承认道,「我认为这很值得尊重,只不过有点好奇,因为在我们那儿,几乎没人使用非通用语言。」
「这里也是。只有少数人还会用原来的语言,因为……」萨洛夫想了想,「这很难说。也不是所有的学校都会守规矩,我就在很小的时候,上过一所复原派学校,他们都提倡回归原来的制度,语言包括在内。我的名字也是那里的老师给取的,因为我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