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71)
壁画前的妙道伸手按住了自己眼前的青缎。
素来稳健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不,没有原谅,也没有朋友。我的世界只有杀戮。杀戮,才是我唯一的道。”
太阳不知何时落下山顶,没有他的传唤,甚至没人敢进来掌灯,屋内的世界徒留一片昏暗。
……
却说袁香儿一行人出了京都城,渡过黄河,取道向北。
因为担心再生事端,从仙乐宫出来以后,她们一路走得很急,错过了宿头,只好在沿途的一家庄院投宿。
周德运的伴当敲开了院门,应门的婆子开门一看,连连摇头,
“不成,不成,这许多人如何住得下,白白带累我被主家的责骂。”
正要合上门时,一只手臂挡在了门楣上,一位少年郎君眉眼弯弯地冲着她笑,
“大娘行个方便,只怪我们贪行了半日,错过宿头,这里前后都是乱山,叫我们无处歇脚。”
那位刚刚和丈夫吵过架,正在生闷气的婆子莫名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她突然就换了张面孔,笑眯眯地说,“也是,谁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们且等着,我去和主家说一声便是。”
胡三郎斯斯文文地叉手行礼,“多劳大娘费心。”
“没事,没事。我家主人素来好客,一准能同意。等会我带你们去客房,再给你们烧点热水,让你们好好解解乏。”那婆子一面说着一面高高兴兴地进屋去了。
乌圆蹲在袁香儿的肩上,“看吧,这就是狐族的天赋能力,魅惑之力。对人类尤其管用。看来让三郎跟着,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嘛。”
他们很快被安排进了舒适的客房,袁香儿这才有机会尝试着绘制新的结契法阵。
她持符笔沾朱砂在地面试画了一个,法阵灵光流转,浑然天成。
“原来只差这么一点,整个阵法就通了啊。”袁香儿看着地面的法阵摸摸下巴,“枉费我揣摩了那么久,都没能想通,人家却一眼就能看出诀窍所在。不愧是前辈啊。”
“可是阿香,你真的要和我们结这样的契约吗?”乌圆蹲在一旁看着袁香儿画阵图。
“怎么了?不好吗?”
“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很好。”乌圆歪着脑袋说道,“可是这样你以后就不能控制使徒了呀。万一遇到不听你命令的妖魔怎么办?”
袁香儿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我又不像那位国师和那些法师、道人一样,要靠斩除妖魔,比斗法术吃饭。我拿那么多言听计从的使徒来干嘛?”
“不愿意的,不论大小妖怪,我也根本不想把他们捆在身边。就我们几个互相喜欢的朋友,高高兴兴住在一起,不是就非常好了吗?”
“你真的这样想吗?阿香。可是我爹他说,”乌圆难得地有些怀疑父亲说过的话,“我爹说人类是不可能真正喜欢妖魔的,我们和人类永远不可能共存在一个世界,人类只会把妖魔当做,当做……”
“当做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和可以肆意杀死的敌人。”三郎出现在门边,接下了乌圆说不出口的话。他还是少年郎君的模样,斜倚着门框,漂亮的眼睛有些落寂,“其实我很喜欢人类。可惜他们那么讨厌我们。”
但他很快变回了本形,顶着耳朵和狐狸尾巴的小男孩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指,
“但阿香和其它人类不一样,阿香从小就和我们玩在一起的。我觉得她会喜欢我们的。等南河结完契约,我也要做阿香的使徒。”
袁香儿摆好法阵,先抓了一只从庄院里借来的母鸡,放在阵法中,运转了法阵。
不多时,脑海中传来了一种奇特却可以理解的想法,
“我晚上要下一个蛋,明天还要再下一个。”母鸡对袁香儿说。
袁香儿把母鸡妈妈抱了出来,摸摸它后背的羽毛。又将一只普通的花猫放进法阵中。
“隔壁屋里的母猫好漂亮,一会我要去找她求欢,快点让我离开。”
袁香儿哈哈大笑,解除了两只普通小动物的契约,放它们离开。
“成了。没有问题了。”
她转头向着南河招手,满脸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南河,来。”
从第一次见到南河,就满心喜欢,小小的一团银白色,柔软又漂亮,当时就那么地想要将他契为使徒,把他留在身边。如今兜兜转转,彼此之间更为了解和喜爱,能够丝毫没有芥蒂的缔结契约,袁香儿心中真是兴奋又欢喜。
南河伸手解下束发的冠帽,一头长发旖旎垂落。他翻手拔出一柄随身的短刃,割断一缕银光闪闪的长发。
随后,持起袁香儿的手,将那缕发丝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看她。
袁香儿握着那一缕银发,那里有一种细微的触感,直直地钻进手心的肌肤,勾动了神经,触得她心尖发麻。
她慌忙收敛心神,布置好法阵,看着坐在阵法中的那个人,最后再小心地问了一遍,“确定同意了吗?”
那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袁香儿凝神运转法阵,沟通天地之力,天地间的灵力顺着符文开始汇聚,流转。
“我早就同意了。”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袁香儿甚至一下不能分辨自己是用耳朵听到的,还是用意念感知的。
直到那声音接二连三在脑袋中直接响起。
“很早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对你说,我同意了。”
“不论你能活多久,不论你要结多少个使徒,我都是你的了。”
袁香儿愣住了,她看着坐在莹莹起光的阵盘中的那个男人,
星辉流转的银色长发,清透如水的眼眸,完美的鼻梁,潋滟的双唇。
真想亲他一下。
袁香儿的脑海中鬼使神差地转过这个念头。
糟糕,我刚刚没把这句话传递过去吧?
她难得地涨红了面孔。
第52章
袁香儿手忙脚乱地掐断了和南河之间的联系,自我暗示了八百遍,终于勉强相信自己刚刚并没有忙中出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传递到南河脑海中。
她埋头收拾东西,把压在阵眼处的那些银色长发小心收拢起来放进了随身的荷包里。一直没好意思抬头看南河的表情,在她的视线里只有一条银白色的大尾巴,尾巴尖微微抬起,细细的绒毛在空中来回扫动,扫得她心里酥酥痒痒的。
夜深人静之时,
袁香儿独自睡在客房的床榻上,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她可以感知到南河所在的位置,南河就蹲在她头顶上方的屋顶。
小南今天怎么还不下来?到底在磨叽些什么。
袁香儿在床上滚了两圈,把那一缕银色的长发翻出来,举在眼前看了一会。
好漂亮。一丝一缕都流转着星辉月华,捏在指腹中,凉丝丝滑腻腻的。袁香儿将它们理顺,系住了一端,编成一小条细细的麻花辫。编好细细一看,大概是因为在床上滚了半天,银丝中好像混入了一两根自己黑色的头发。
算了,就这样吧,袁香儿捻着那一小条编好的发辫,在手指间反复把玩,忍不住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什么时候将它炼成法器好了。南河说过炼制成圆形的法器,可以有白玉盘的效果。
炼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吧?手镯好像不错,戒指也可以,嘿嘿。
可惜炼器之术还不太会。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袁香儿在胡思乱想中陷入了梦乡。
庄院的夜晚漆黑而寂静,今夜是晴天,苍穹倒扣着大地,天幕上繁星璀璨。
南河蹲在屋顶的瓦片上,抬着头看夜空中的天狼星。寒冷的晚风,吹乱他柔软的毛发。
第一次听见结契这个词语的时候,是在一个冰冷而窄小的铁笼内。
狰狞恶心的面孔,蹲在铁笼的前面,张开发黄的牙齿对他说,“不要反抗,乖乖的和我结契。否则把你这身皮子活活剥下来,卖给洞玄教的道长做法器。”
一只生锈的铁箭,从铁笼的缝隙里伸进来,带着玩弄的意味,缓慢地刺向他的身体。他在铁笼中拼命闪躲,只因空间过于窄小,终究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冷的利器刺穿了他的手臂。那锋利的利器毫不犹豫,没有一丝怜悯地伤害他,带着血肉从他的手臂里拔出来,又一次地慢慢向他逼近。直到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那个铁笼才被打开。一只粗鲁的大手伸了进来,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提出去,放在了一个法阵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