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53)

作者:龚心文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众叛亲离的妖王被带至人类的巢穴,心中充满屈辱和怨恨, “卑鄙的人类,我堂堂大妖,岂可于一人类为仆。” “不知羞耻的人类,竟摸我的尾巴,等我恢复妖力,必将你撕成碎片。” 谁知那个女人收留了他数日,喂他吃香喷喷的食物,捋顺他的毛发,包扎好他的伤口,又将他带回山林。 那人解开他的禁制,摸摸他的耳朵,对他说:“回去吧。给你自由。”点击展开

左右书有对联:乾坤百精物,天地一玲珑;匠心独刻骨,鬓皤莫忘恩。

袁香儿看着画面上女孩灿烂的笑容,微微皱起眉头,国画技法不容易识别人物面孔,但她总觉得这个褐色衣物的女孩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此时,一位神色亲和的使女掀起帘子,端着茶盘进来,笑盈盈的给袁香儿奉茶。

“劳烦姐姐,敢问厅上这副名作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袁香儿向她询问。

那使女笑着举袖掩唇,“这副画不是别人画的,是我们家太夫人年轻时的手作。”

商户人家的女孩倒并不像世家旺族中的丫鬟那般被从小教训得三缄其口,不敢说话。这个小姑娘性格活泼,十分健谈,袁香儿和她年貌相当,几句攀谈下来很快熟捻了起来。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发生在这间百年老店的一些广为流传的往事。

数十年前,这间工艺精湛的老字号,也曾因为家中缺少了继承人,遭遇小人惦记,而险些断了传承。后来,多亏当时家中唯一的女公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夫人,以女子之身,排除万难,一肩挑起家族重责。

当时的太夫人顶住流言蜚语,咬牙不肯外嫁,二十好几才招了一位赘婿,终于带领着家族渡过难关,不仅守住家业,甚至还将家传手艺发扬光大,做到了如今盛名远播的程度。

“这件事,我们鼎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都夸我家太夫人是女中豪杰。”使女提起他们家的传奇女英雄,双目放光,一脸崇拜。

“大家都说,我们太夫人是有神仙庇佑的人,才能如此慧业过人,不逊于男子。听说太夫人在年幼的时候,曾经走失在天狼山脉,大雪封山的季节,十岁的年纪,足足在雪山深处迷失了一月有余,”她合了一下手,向画卷拜了拜,“你猜最后怎么着?竟然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被神仙护着的?”

袁香儿和乌圆看着那副画,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终于想起了厌女口中说过的故事,有一位在深山迷路的人类女孩,和她吃住在一起,一道玩耍金球,最后那女孩将球送给了厌女,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天狼山。

“你家太夫人如今高寿?”

“太夫人过了年去,就六十有六啦,身体还硬朗得很,每顿要吃两碗米饭,日日早晨起来都耍玲珑球呢。”

这里正说着话,屋外响起一串密集的脚步声。

当先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她拄着檀木拐杖,步履急促,面色激动,

“都别拦着我,是谁,到底是谁带来的这个玲珑球?快领我见见。”

她的身后急急忙忙追着儿媳孙女,丫鬟仆妇,个个拎着裙摆,跑得气喘吁吁。

“太夫人等上一等,仔细脚下。”

“阿娘慢些,小心摔着了,容媳妇先给你打个帘子。”

“太奶奶慢些走,等孙儿一等。”

那老夫人却谁也不搭理,自己抬手一掀帘子,当先跨了进来,直直看着袁香儿,

尽管她是鼎州城人人传颂的传奇女子,但岁月并没有宽待与她,早已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她的豆蔻年华。

如今的她站在那副挂画之下,画中妮妮女儿蹴金鞠,时光永固。画下雪鬓霜鬟,垂暮黄昏,枯瘦的手紧紧抓着那个变形了的金球。

那位老夫人死死盯着袁香儿看了半晌,苍老的手掌拄着拐杖,不住颤抖,许久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是,你不是阿厌,这个金球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显然日常里积威甚重,身后的大大小小鱼贯跟进屋内,个个一脸好奇,却无人敢多声,只悄悄打量着袁香儿。

袁香儿站起身来,面对着一群女人灼灼的目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第40章

倒是那位太夫人率先镇定下来,她屏退了众人,只留长子和长媳在身边陪客。

她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缓了两口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努力使自己那张看起来有些严厉的面容显得温和一些,小心翼翼地同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说话,

“小娘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金球是从哪里来的?你不要当心,婆婆绝不抢你的东西,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就是拿十个金球和你换都行。”

福翠轩的大掌柜,也就是太夫人的长子娄衔恩,此刻心里有些发酸,他是母亲一手教大的,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出入商场,见惯了母亲刚毅果决,作风强硬。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这样,患得患失,陪着小心,谈判还没开始,自己先露了怯的模样。

罢了罢了,母亲一生只有这一件心事梗在心中,别说十个金球,便是百个也将它买回来,左右要令母亲大人开心便是。

娄衔恩在心里拿好了主意,那边又听见他的母亲率先自报了家门,

“老生姓娄,单名一个椿字。此球是我幼年之时赠与一位友人之物,我很想知道她人在哪里,如今过得好是不好?”

“原来你就是厌女口中的那位阿椿啊。”袁香儿想起怨女提过的那个名字。

听见了袁香儿的这句话,娄太夫人一下坐直了身体,死死抓住椅子的把手,口里轻轻“啊”了一声。

她的儿媳妇在一旁扶住了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娘亲,莫要激动。如今既已有了那位的消息,且听小娘子如何说。”

于是袁香儿就将当初遇到厌女的经过选择部分,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她还在原处等我。”娄太夫人颓然坐回位置,抖着手来回摩挲那枚历经了半百岁月的玲珑球,过了许久,才平息了情绪缓缓说起往事,“第一次见到阿厌的时候,我才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

当年,年仅十岁的娄椿跟着母亲回娘家小住。

外婆家在天狼山脚下,家中年纪相近的表哥表姐整日带着新来的表妹进山玩耍。那一日娄椿在丛林间发现了一只纯白的雪兔,惊喜万分,一路追逐。

明明记得并没有跑出多远,一回头的时候,娄椿却发现身后的道路突然就不见了。

刚刚还可以听见的兄弟姐妹们的欢声笑语,不知道何时消失无踪,四周徒留一片寂静,昏暗的林子里视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小小的她。

娄椿哆哆嗦嗦满脸眼泪地在森林中走了很远的路,越发看不见一丝一毫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天色变得昏暗,远处依稀传来深山中一些诡异的声响,最要命的是天空还在这时候下起了雪。

那些大人们用来吓唬孩子的,关于妖精鬼怪,猛兽强人的各种恐怖故事,更加鲜明的在小女孩脑海中来回浮现。

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也许马上就会跑出一只老虎、黑熊,或是什么狐狸精,无头鬼,他们会抓住可怜的我,把我的手指一根根吞进肚子里去,呜呜。

十岁的娄椿抱着自己小小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走,人生第一次对死亡这件事有了真切的认知。

“别再哭了。你也太吵了。”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突然从一棵槐树后出现。

她穿着一身不太长的褐色衣袍,赤着双脚,雪白的胳膊扶在树干上,一脸极其不耐烦地看着娄椿。

终于遇到自己同类的娄椿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那个小女孩,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死活不肯松手,险些没把鼻涕眼泪全挂到那个孩子的衣服上去。

“其实没多久我就知道了,阿厌并不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回忆到这里的娄太夫人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但我并不怕她,阿厌看起来很凶,动不动就说要把我吃到肚子里去,实际上她的心比谁都软。”

“她是那么的厉害,什么都难不住她。但我只要拉着她的袖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我饿了,说我好冷,她就会跳着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我找来好吃的食物,她带我去避风的山洞休息,还用柔软的皮毛给我垫了御寒的床榻。”

“那时候我还为自己拥有这么点小聪明感到洋洋得意。”娄太夫人抛起那枚已经不会响的玲珑球,让它在自己的一根手指上滴溜溜的转圈,“那些日子一直在下雪,厚厚的大雪覆盖一切,我几乎一步都走不出去。但阿厌却每天都掰开洞口的积雪钻出去,给我找来新鲜的食物。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就窝在暖和的山洞里一起玩这个玲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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