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33)

作者:龚心文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众叛亲离的妖王被带至人类的巢穴,心中充满屈辱和怨恨, “卑鄙的人类,我堂堂大妖,岂可于一人类为仆。” “不知羞耻的人类,竟摸我的尾巴,等我恢复妖力,必将你撕成碎片。” 谁知那个女人收留了他数日,喂他吃香喷喷的食物,捋顺他的毛发,包扎好他的伤口,又将他带回山林。 那人解开他的禁制,摸摸他的耳朵,对他说:“回去吧。给你自由。”点击展开

“为什么变成人形了,耳朵和尾巴还经常会冒出来?”袁香儿有些不明白妖精们的特性。

“他们狼族和我们一样,耳朵和尾巴都特别敏感,一旦情绪激动,就很容易控制不住地跑出来。他大概是正在高兴吧。”

乌圆很不客气地揭南河的短,完全没有提自己平日里变成人形的时候,根本连耳朵都收不回去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呀。”袁香儿伸手把南河扶起来,喂他喝热腾腾的鸡汤,“你喝一点这个,暖和一下。东街永济堂有一种治疗烫伤的蛇油软膏特别有效,我一会出去给你买。”

南河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水雾,伸手来接袁香儿手中的碗。

“多谢……我自己来。”他的声音又低又沉,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有些冰凉,不小心触碰到了袁香儿的手,在那里留下了明显的凉意。

哎呀,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有些不太方便呀。袁香儿后知后觉地想着。

她的视线避开了那肌肉紧实的身躯,看到了被褥下露出来的一双光洁脚踝,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握住那个位置,把人家强制翻过来,还大大咧咧地剃掉伤口附近的毛发,给人包扎上药。

难怪那个时候,小南挣扎成那副样子。袁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第26章

袁香儿来到东街的永济堂,这家药铺独家秘制的蛇油软膏医治烫伤的效果特别好,远近驰名。

永济堂曾经是阙丘镇上口碑最好的一家药铺,铺子中出售的药剂疗效显著,价格公道。原东家韩睿大夫医者仁心,夫妻两自打开了这间药铺之后,时常救死扶伤,赠医施药,帮助过不少人,很是受街坊四邻的爱戴。

袁香儿打小就时常被师傅派遣来这里购买药材,这对店主夫妻留给她的印象不错。

令人痛惜的是,年初春汛期间,韩大夫协同妻子外出,搭商船过江之时遭遇江匪,不幸在江上双双遇难。

可怜夫妻俩膝下只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公子,这间生意红火的药铺,便只得由韩大夫的两位堂兄弟帮忙照管。那兄弟二人本就被韩大夫收留在药铺中打杂,如今打着照顾侄儿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药铺。韩小公子也就轮流寄养在两位叔叔家,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日暮时分,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模糊了世间各种界限。

街道两侧的商铺陆续挑起了灯笼,永济堂的门口进进出出着许多买药的客人,热闹不减。

如今新任韩大掌柜的妻子姜氏,正坐在铺门外,捻着一条帕子同相熟的街坊诉苦。

姜氏早些年跟着屡试不第的丈夫过着异常贫困的日子,又瘦又黑,折腾出一脸的苦相,性子十分吝啬。即便夫君在堂弟的药铺学了手艺,做起掌柜,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她也开始裹上了绫罗穿金戴银,却依旧摆脱不了那刻在骨子里的尖酸刻薄。

“我那可怜的侄儿,不知道命里犯了什么煞,年头刚刚克死了他爹娘,如今又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只苦了他婶婶我,半年来好吃好喝地费心养着他,费了几多钱米,谁知这小没良心的,撒手就这么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呀。”

虽然挤不出眼泪,但她捻着帕子嘤嘤干嚎,配合那张干瘪愁苦的面容,也很是像模像样。

自打数日前侄儿韩佑之在天狼山走失了之后,姜氏就在这门前接连诉苦了几天,如今人人都知道她的侄儿已死于非命,这家日进斗金的铺子当然也不得不由他们勉强继承了。

韩二掌柜的妻子朱氏却是个性格泼辣,身材矮胖的女人。此刻靠在柜台边嗑着瓜子搭话,“嫂嫂是个心善之人,谁不知道你对侄儿比自己亲儿子还好,是他没有这个享福的命,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我这个做弟妹的心里啊,也是难受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翻飞嘴唇呸吐着瓜子皮,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吃不下饭的样子。

“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琢磨着既然侄儿已经没了,咱们还是请几位法师来办一办法事,打发他安稳上路才是。”

姜氏放下帕子瞪她,“那得花多少钱?”

此刻积雪的街道上,袁香儿望着街对面的药铺迟疑了一下。

热热闹闹的大门,亮如白昼的铺面,药铺门头的瓦当上赫然趴着一只肉虫状态的妖魔,过往行人众多却毫无所觉。

“噫,好恶心,那是什么,我在山中从未见过。”停在袁香儿肩头上的乌圆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那是蠹(du妒),一种食怨而生的妖魔,只在人间才有。”袁香儿看见那三尺来长的魔物在瓦片上缓缓蠕动爬行,实在有些不想从它底下穿过。那魔物人面虫身,慢慢爬到屋檐边,把皱巴巴的人脸从屋顶上垂下,几乎就贴在了姜氏的脑袋旁,睁开层层叠叠的眼皮看着姜氏。

而那姜氏恍然未觉,依旧顾着装模作样地和妯娌哭述。

“它是靠吞噬人类的嫉妒,怨恨,憎恶等负面情绪生存的魔物。多在一些阴郁擅妒的小人身边滋生。”袁香儿给乌圆解释那只人间特有的魔物,

“随着它的慢慢长大,这个家哪怕从前满盛福禄之气,覆罩功德金光,都会逐渐消失。渐渐阴物汇聚,晦气滋长,运势凋零,生活其间的人很快就霉运连连,家势衰败。因而他们的怨恨和憎恶将变得越来越多,以供养蠹魔不断壮大。”

人生无常,逝者不知魂归何处,生者却还盯着人间的一些死物蝇营狗苟。却不知算计到最终招来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鬼怪。

“喵,我看见了,这个房子本来金灿灿的,现在都差不多被这只丑虫子腐臭的黑气驱散了。里面真是太臭了,我不想进去。”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袁香儿摸了摸肩膀上爱干净的小猫,找了个石墩,扫掉上面的雪,铺上自己的帕子,将她娇气的使徒放在上面。

她捏着鼻子忍耐着从魔物的身躯下穿过,走进药铺,买了软膏。

从药铺中出来迈过门槛的时候,那只食怨兽从屋檐上探出脑袋,用暗红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袁香儿没有搭理它,拍掉沾染在身上的晦气,跨过污水横流的街道,蹲在石墩前,伸手接回自己干净的小猫,乘着昏昏沉沉的天色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将那间灯火明亮,喧嚣热闹的铺面留在身后。

乌圆坐在袁香儿的肩头,一双眼睛在昏暗中莹莹发光,看着身后的闹剧,“那个女人既然不悲哀,干嘛要又哭又嚎呢?”

“人类和你们不同。有时候心里明明窃喜着,表面上却要装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有时候心中明明悲伤,却又不得不在人前摆出笑脸来。”

“这又是为什么?”乌圆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们的生命本来就只有那么短,难道不应该专心地活快乐一点吗?”

在有着漫长生命的妖精眼中,人类的一生如同晨露般易散。乌圆觉得疑惑不解,他一直以为这些朝生暮死的种族,定然是十分珍惜自己那一闪而过的生命。至少也应该像阿香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玩耍才对。

谁知到了人间之后,他发现许多的人类却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生命短暂,总是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袁香儿回到家中,洗净双手,给南河涂抹蛇油炼制的烫伤药。

南河变回了银色的小狼模样,乖乖趴在桌面一条柔软的毛巾上。

人类是一种身体脆弱的种族,因而他们也比任何物种都花费更多的精力,一代代研发炼制治疗创伤的药剂和方法。

那伤药呈半透明状的淡黄色,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涂在南河的肌肤上,伤口那里立刻传来一阵沁凉之感。涂药的人动作很温柔,小心翼翼地对待他。指腹划过他的肌肤,一路留下丝丝刺痛和酥酥麻麻的感觉。

“后背可以了,你转过来一下。”那个人说道。

南河别扭了片刻,慢慢滚过身体,四条腿蜷缩着,露出毛发稀松柔软的肚皮,他把脑袋局促地别向一边,视线根本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你别紧张,不过是涂个药。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袁香儿笑着说。她口中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干净利落地把南河的伤口处理好了。

南河飞快翻回来,一瘸一拐地就想爬下桌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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