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197)
正值冬季,天狼山上下着大雪
如今的住所离这里有些遥远,袁香儿也有许久不曾来到天狼山。
山中无岁月,那溪流峡谷,白雪皑皑,都仿佛还和袁香儿幼年时期一样。
袁香儿来到了第一次见到厌女的那棵黑色老槐树前。
乌黑的树干下,有一块光洁的小小石碑,碑上无字,仅仅刻着两个正欢乐地踢着玲珑金球的少女。
厌女扶着树干低头愣愣地看着那块石碑。
“阿椿说,她不要埋在这里,好让我尽快忘了她。”察觉到了袁香儿的到来,女孩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自言自语,“所以我把她送回,只在这里留下一块石碑。”
她转过头来,瓷白的小脸,乌黑的半长发,赤着的双脚站在冰雪中,
“阿香,这一次我不论等得再久,她都不会再回来了吗?”
这里的温度太低了,口中呼出的气都化为一团白雾。
袁香儿将自己的帽子脱下来,戴着厌女的头上,在厌女的面前蹲下身,
“阿椿她希望的是,因为她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使你变得更喜欢这个世界,也更被这个世界所珍惜。而绝不希望你因她而永远消沉,因她而郁郁寡欢。”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晃过的是娄太夫人留给她的那一页手书,
偷得十年阳寿,此生了无遗憾,唯愿阿厌平安喜乐,不复孤寂。望君相助,叩首顿拜。
“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那里很热闹,有很多朋友。这样阿椿想必也能放心一些。”袁香儿向着孤身独立的小女孩伸出了手。
过了许久,那白生生的小手终于伸了出来,搭上了她的掌心。
袁香儿握紧那只手,把她拉了过来,抱在怀中,一路走出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小小的女孩趴在她的肩头,一直远远看着槐树下的石碑。
她的肩头很快湿了一片。
“没事的,每年我都可以陪你回来看她。并不是不再回来。”袁香儿轻声宽慰。
“阿椿那样的好人,一定会转生到一个好人家。没准将来还有机会遇到。”
“说不定她还是一个小姑娘,那我们就教她踢玲珑金球,再一起玩。”
“啊,你别拿我的衣服擦鼻涕。”
“行了,行了。想哭就哭吧。这里又没有别人。”
……
虺螣的住处离阿厌这里很近,既然来了,那肯定要去骚扰一番。
袁香儿等人进入院子的时候,虺螣正盘在房粱上打盹。
“困了怎么不好好进屋睡,睡在这样的地方?”袁香儿叫醒了她。
虺螣一看她来了,高高兴兴从横梁上溜下来,挽住袁香儿的胳膊,将她和南河、厌女,一起让进屋中。
“阿香你怎么来了?没事,我们蛇族,到了冬季比较容易犯困而已。”
“你们家韩小哥呢?”
“啊,佑之他去山里学艺了,如今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今日好像就是他回来的日子。”
不论虺螣和袁香儿怎么规劝,韩佑之最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准备以凡人之身,永居里世。
里世之内妖魔纵横,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它的灵力充沛,同样却又最适合修习之处。
在这里危险和机遇并存。当初表里两界分开的时候,有着不少修真门派放弃在人间的生活,搬迁遁入里世。
他们躲避在人迹罕至之处,小心翼翼地生存了下来。
韩佑之就是拜入这样一个人类门派,成为了一位修行之士。
“佑之说,成为修士,沟通天地灵力锻造身躯,寿命就会延长许多。甚至有人能活到两百岁呢。”虺螣从桌面伸过手来,握住了袁香儿的手,“阿香,我总感觉他不久之前还是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一眨眼就那么高了。我好担心他有一天突然之间,就变老了。”
庭院的门扇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响起,一位少年郎君推门入内,抬首看去,茅檐雪庐之下,一身白裘的韩佑之,姿容俊雅,美质良材。
果然,几年不见。骨瘦如柴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小佑,你回来了!”虺螣极为高兴,游动尾巴上前迎他,“阿香和南河他们也来了呢。”
韩佑之上前见了礼,低头对身边的虺螣道,“阿螣等了我一个月,真是辛苦了。你和阿香姐且先坐着,我去烫几壶酒,整治些菜肴,你们好边吃边聊。”
还在少年时期,韩佑之便十分擅长料理家务。如今身高腿长,在这方面更为娴熟自然了。
只见他脱去皮裘挽起衣袖,走进的厨房。很快就托出来四五碟小菜并米酒摆上桌来,招呼客人饮酒。
自己又持起扫帚抹布,动作麻利地打扫起庭院屋舍。
袁香儿不过和虺螣喝了三两杯,凌乱不堪的庭院已经大变了模样,窗明几静,井井有条了起来。
“哇,人家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就给你打扫做饭。你家的小佑也真是太贤惠了。”袁香儿从窗台看出去,忍不住感叹。
虺螣同样看着窗外:“当年,看见李生变老了的模样,我立刻就不喜欢他了。可是我发觉如果换成小佑,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会越来越喜欢他。绝对,绝对不可能就那样放手。”
“当初真应该听你的,阿香。我就不该和人类羁绊过深。”虺螣捂住了面孔,“呜呜呜,只要一想要小佑离开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我该怎么办?”
袁香儿不知道应该怎样宽慰自己的这位朋友。
入道门之初,师父便告诫过她,不应和妖魔有着过于紧密的羁绊。
但她自己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被那只天狼所吸引。
韩佑之收拾了庭院,入屋在虺螣身边坐下。
“我修习术法,唯一的目的就是修习长生久视之道。”他给南河倒了一杯酒,彼此轻轻碰了一下,“阿螣你不必过多思虑。我必定竭尽所能,尽量不让你失望。”
……
从天狼山回来,袁香儿心中感慨颇多。
夜半时分,芙蓉帐中,肆意折腾之后,袁香儿趴在枕头上,看身边红头的耳朵的南河。
“小南,我们两这个样子,在人类的世界里,只能算是无媒苟合。也就是俗称的偷情。”她伸手摸摸南河的耳朵,“嘿嘿,虽然偷情好像比较刺激。但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将程序走一下。”
南河撑起身,又惊又喜,顾不上自己泄露了一室春光,“阿香,你是说!”
袁香儿和南河决定共结连理的决定传出来,整座小院都沸腾了。
乌圆,三郎,锦羽顶着布置喜堂的红绸,大喊大叫着从庭院内穿行而过,身后拖着长长一抹喜庆的艳红。
“阿厌,你怎么不来?”乌圆转回头,看见独自站在墙角的厌女,于是朝她挥手,“来快来和我们一起玩。你也是小孩,和我们是一国的。小孩不用干活。”
“对,快过来。小孩不用干活的。”三郎在红绸下挪了挪,给厌女空出一块位置。
“来……阿厌一起,咕咕咕……咕咕。”锦羽经过这些年修行,已经可以简单说上几句人类的话语。
“快来玩呀,加入我们!”三小只齐声喊到。
厌女咬了咬嘴唇,赤脚踩着庭院的柔草,飞奔进那一片热闹的艳红中去。
云娘亲手在庭院内张挂彩绸灯笼。
院子里摆着一口大的水缸,一只小小的黑鱼顶开水面的浮萍,露出脑袋来。似乎不明白这个一向稳重温柔的人类为什么突然开始哼着小调,
“阿摇,香儿摇成亲了。你这个师父开心吗?”那个天天喂自己好吃的食物的女子,靠到了鱼缸边上,低头对他说话。
“你可是证婚人,也得出席婚宴。到时候呀,我给你剪一朵小红花,让你顶在脑袋上。”
云娘伸出青葱玉指,在那小鱼光溜溜地额头上轻轻摸一下。
小鱼吓了一跳,一下沉入了缸底。但仅仅过了片刻,他有悄悄顶起一片浮萍,探出小脑袋来。
云娘弯下腰,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着急,阿摇,你慢慢来,我等着你。”
……
今夜银河万里,牛郎牵织女。
袁香儿爬上屋檐,看见独坐在屋顶看星星的南河。
“怎么坐在这里?明天我们就结婚了,你高不高兴?”袁香儿站在梯子上,扒着瓦片看南河。
南河伸手将她拉了上来,“我睡不着,好像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