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107)
“要孵几十年啊。”袁香儿脑补了一位温柔孵蛋孵了几十年的父亲,“看来这位父亲很喜欢那只妖魔和他自己的孩子。”
吕役嗤笑一声,“妖魔都是无情无义的家伙。他们的寿数悠长,时间对他们没有任何概念,有时候打一个盹,或是一个疏忽,时间就流转了数十上百年,喜欢上一个妖魔,时时需要苦苦等待,等他们回头想起你,你可能早已作古了。”
袁香儿眨眨眼,她有很多妖魔的朋友,都和她抱怨人类滥情而善变,这是难得听见人类对妖魔有期待和抱怨,真是新鲜。
吕役看她不以为意,皱起眉头劝她,“我知道阿香你喜欢你的那位使徒,他的容貌确实迷人,但外貌又能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同族,习性总总都于人类不同,不能体会你我的悲欢。阿香你听我一句劝,忘了那只妖魔吧。”
“你若是喜欢他的容貌和身子,”吕役靠近袁香儿,化为南河的容貌,用南河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可以用他的样子陪着你,但凡你喜欢的事,随你怎么样都行,绝不会比不他。”
袁香儿伸手挡住他靠过来的身体,“打住,打住。我并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快变回来。”
就在此时,看台上的观众发出一阵惊呼,斗兽场的角门打开,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全场,昏暗的门洞内传来低低的兽吼,一双赤红的眼眸阴森森地出现在漆黑的门洞深处。
看台上的人们吃惊呼叫,又渐渐屏住气息诡异地安静下来。
一只肌肤腥红,形态如虎,额尖长着利角,浑身遍布尖刃的妖兽缓缓从阴影中现出身形。
那妖兽一步步绕着斗兽场的边缘走动,血红的双眼盯着场地上唯一的男人,发出刺耳难听的吼叫声。
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野兽,而是有着穷奇的血脉,以凶残嗜血而著称的妖兽。
“是凶兽啊,真正的妖兽!”
“这下终于有好戏看了。时复那小子能是它的对手吗?”
“我这次要买时复输,这小子太狂了,每次都是他赢。说实话我很想看他输一次。”
“嘻嘻,我也喜欢,越是狂傲的战士,我就越想看他最终被妖兽按在爪下,开膛破肚,以可怜兮兮的模样死去。”
“唉,时复好像还带着伤,看来这一次未必赢得了,只怕以后没有这个人的赛事可以看啰。”
众人并不以场上战士的生死为意,反而议论纷纷地开始下注买定输赢。
“不不不!为什么是妖兽,别人都是普通野兽,为何偏偏我哥哥的对手是这样厉害的妖魔!”时骏高喊起来,他飞快地跑到场地边,扒拉着防护网,冲着里面大喊,“哥哥,出来,快出来,我们不比了,家里欠的钱我们再求着大人宽限几日便是。”
但时复没有看他,他慢慢半蹲下身体,一脸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敌人。
这里是斗兽场,观众买的就是生死搏斗间嗜血的乐趣,又岂会同意选手中途退出。
时骏慌忙拉住在场地边收取赌资的场主,“大人,我哥哥身上还带着伤,这就是让他去送死啊。哥哥为您挣了那么多钱,求您行行好,放过他一次吧。我们不比了,不比了。”
“滚一边去。莫要碍着老子挣钱。”忙着满场子收钱的场主一把推开年幼的男孩。
男孩一个踉跄滚到一旁,待要站起身来,黄土地上凭空生长出了绿色的藤蔓,捆住了他的身躯,不顾他的叫喊,温柔却坚定地将他拉出看台之外。
场地上的凶兽嘶吼一声,一股腥风扑面,尖牙利爪的妖兽向着身形远小于它的人类扑去。
时复眼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妖兽,并不闪躲,双手当胸一合,无数柔韧的藤蔓便破土而出,密密缠绕住那只力量强大的凶兽。
于此同时,他拔足向那只猛兽冲去,凌空翻身,蹬上妖魔的脊背,一手抓住它额头的利角,一手直取它脖颈间的要害。
“哦哦哦,控制植物,时复那小子的拿手绝活,一上场就用上啦。”
“这小子还是挺有两下子的,胜负还是难料啊。我是不是买亏了。”
看台上议论声叠起。
妖兽张开巨口,喷出了一片熊熊大火,那些细嫩的藤蔓在火焰中很快被凶狠的野兽挣断,坚硬如铠甲的肌肤也不是一双肉掌轻易能够破开。
妖兽在火海中甩动身躯,将背上的时复远远甩出去。时复后退了数十米,止住身形,毫不停留拔腿飞奔,一路险险躲过妖魔不断喷出口的炙热火焰。
“喔——!快,搞死他。老子的钱都买得他输。”
观众没有人介意自己同类的生死,只因战事的转变而跟着兴奋尖叫。
“阿香觉得谁会赢呢?要不要也下注买买看?”吕役支着下颌,轻松地看着场地中的生死之战。
你说你们赤石镇充满欢乐,多得是消遣娱乐之处,原来这就是你们闲极无聊之后寻求快乐的方式?
袁香儿看着他那张漂亮的面孔,看见了那张面具之下的丑陋,然而她没有把心里的反感说出口。
“我觉得那个人类会赢。”袁香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灵玉,丢进了收取赌资的场主怀中。
那块灵玉便是三天前,时复留在她的面前,用来补偿自己弟弟偷窃的玉石。
场地之上,时复再度冲着妖兽高高跃起,他的法术对于火系的妖兽不具有优势,身上带着伤更不容他久战,
他决定冒险一搏。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放低了重心,整个人就地一滑,向着妖兽的腹部之下滑去。他在短短的交战中已经看出,柔软的腹部是这只全身披甲的妖兽最为脆弱的所在。
地面是熊熊烈火,灵敏的妖兽低下头颅,将头上那只锋利的尖角对准了冲着自己的敌人。
时复知道他有可能被那闪着寒光的利刺挑上空中,惨死当场。即便如此,他也只剩这唯一的机会。
他的蔓藤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在烈焰中破土而出,死死缠住妖兽的头颅,束缚着那额头尖利的角,不让他动弹。
很好,只要能坚持住一瞬间,他就能就势滑进妖兽的腹部之下,剖开它的胸膛,夺取它的性命。
意识到危险的妖兽同样爆发出了最为巨大的力量。
它挣断了藤蔓!
野兽在宛如修罗地狱般的火焰中抬起了头颅,赤红如血的双目透过火光盯着冲向它的小小人类,时复甚至看见了利角的一点寒光已经冲出断裂的藤蔓向他闪来。
他伸出了自己血肉做成的手掌挡在身前,即便废了一只手,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那,妖兽抬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道捆束,限制,僵化而无法再做出有效的攻击。
当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而这一瞬便是生死两端的差别。
全场无数双眼睛看着烟尘滚滚的斗兽场,但只有贴着地面滑行的时复看见了烟尘满地的土地上一闪而过的法阵光芒。
有人帮了他,是谁?
他来不及多想,就势贴着那冰凉的利角,从妖兽的身躯下钻了到了它的腹部之下。
巨大的嚎叫声响彻全场。等漫天烟尘稍事消弭,小山一般的魔物才在尘土中轰隆隆倒下。
浑身浴血的战士从妖魔的身下爬出来,手上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站起身,自己的血和妖兽的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头脸,他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将视线从看台上扫过,看台上是一张张丑陋而扭曲的嘴脸,他们胡乱地呼喊着,叫嚣着,用别人的痛苦和鲜血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无聊。
时复的视线在袁香儿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间。
原来是她。
他回过身,不再搭理满场响起的呼喝呐喊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默地离开了鲜血淋漓的斗兽场。
“哎呀,想不到还是阿香的眼光好啊。这许多人都输了,偏偏你还看准了,真是了不得。”吕役诧异地夸赞道。
袁香儿悄悄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刚刚掐过指诀的手指。
在遥远的荒野之外。
搜遍方圆数里内的每一个角落,南河和渡朔等人也找不到袁香儿半点痕迹。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而焦虑。
乌圆已经乱了阵脚,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地刨着地上的土,一边刨土一边憋着小脸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