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之火——明灭+番外(6)

皇宫里那位还未反应过来，四面的城门已然大开。

是从里面打开的。

哪里会有任何困难？起义军不消片刻便到了皇城脚下，进了城门。

紧急调动禁卫军已经晚了。他们到的时候，起义军已经将皇宫围了起来。

战斗就发生在皇宫外。

刀枪碰撞声，兵器入□□的声音，哀号声，□□撞击石板地面的声音。

一声声传入紧闭的宫门。

据后来传出消息的人说，当时太后被吓得当场晕厥，凤皇急得不断在御书房踱步，宫女太监们抱头抽噎。

第12章 屠

此时，皇宫，御书房。

风轻梵来回踱步，不住叹气。

“你们真的不愿去宫门口支援吗？”

“陛下，属下们的职责所在是保护您的安危。”

“朕的大楚都要亡了，你们还在这在乎这些虚的。若宫门破了，你们又认为单凭你们能护朕周全？”

回应他的是一室沉默。

窗外的风声将低低的哭声送入他耳中。

他还隐约听到太后寝宫那边的惊叫声和忙碌声，听到宫门外刀枪碰撞声，兵器入□□的声音，哀号声和□□撞击石板地面的声音。

他望向凤卫，看到了他们眼中不加掩饰的轻视与同情。

-

暗夜。

“你说，寒门那边从前夜开始筹集人马，今早起义了？”东方凰懒懒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问。

“是，主上。”来汇报消息的暗卫答道。

东方凰摩挲了一下扶手上的纹路，“挺好啊，任务目标不用我动手就得死了。可惜，雇主也得死了。这单亏了，只有定金拿了。”

她又想了想，“不如你们去宫里盯着，要是任务目标比雇主先死，就趁雇主没死赶快去要钱。”

暗卫沉默。主上什么时候这么爱钱了。暗夜不缺钱，主上你醒醒啊。

东方凰也没真打算让他们这么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那句话，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

她也沉默下来，大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

但此时，宫门口。

禁卫军围了厚厚一圈，外面的的人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的消息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只有处在战斗圈中的人才知道此刻发生着些什么。那情景和人们所听到的、想象的全然不同。

那哪里是战斗？

分明是屠杀啊。

全副武装的禁卫军，身着粗布麻衣手持生了锈的农具的寒门子弟，这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纵使寒门那边人数稍占优势，可在这种压倒性的劣势下，不堪一击。

他们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成片的寒门倒下，越来越多的禁卫军被紧急调动过来。

胜负已然成了定局。

寒门想撤已经太晚。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禁卫军已将他们所有退路堵死。

三千三百八十一名寒门子弟，全军覆没，没有一人活着离开。

带着他们美好的理想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禁卫军的死伤加起来不超过百人。

-

七日后，京城郊外。

一身素服的少年与同样装扮的青年并肩而立。

无声的哀伤在两人之间流转。

良久，少年低声开口。

“子默，我对不起他们。”

郭言，字子默。

他侧头看身旁的少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是我考虑的太不周全了。大楚王朝是腐败无能，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我知道他们都是你们寒门这么多年悉心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就这么一朝毁了。”

“你知道吗？他们死的有多惨？脸都分辨不出了。他们死后就被丢去了乱葬岗，我本想去接他们回来，好歹不用死后漂泊不宁。”

说到这他忽的止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第13章 悼

郭言以手轻抚少年的背。少年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他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长而卷的眼睫上挂上了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很是晃眼。

“一把火……全烧了……尸骨无存……我只……只找到了……小四的护身符。”

他说着望向面前小小的坟堆，里面只埋了个护身符，其他人生前的物件都找不到了。

“子默，我有罪，是我害了他们。”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少年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

郭言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怜惜，他上前一步，将少年拥入怀中。又怕吓着了他，动作极轻极缓。

少年僵了一下，将头埋入他怀里，一开始是小声抽噎，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良久，郭言轻声开口。

“阿陵，这怎么能怪你。”

这半月来，他与苏陵朝夕相处。他们一同用餐，一同漫步，一同商议此次起义细则，一同抒发雄韬伟略，一同聊对天下大事的看法……

越是接触，他越是感受到苏陵出人的人格魅力，那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自信，一种与生俱来的儒雅，令人不自觉想要接近他。

他明明是那么高贵的人，本就有高高在上的权利。可他没有。

那天，他询问自己的字。

“子默。”郭言记得自己是有些羞怯地说出自己的字的。虽然四年前的冠礼上父亲为自己取了字，可四年过去，也从未有人询问过自己的字。

寒门子弟大概不配拥有字吧。

他曾经这样想。

可那天，那个尊贵出尘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笑，就那么自然地说出来。

“子默，我以后就称呼你为子默可好？”

当然好。他盼了好久了。

他也曾询问苏陵的字，当时少年的脸上少见地出现窘迫。是的，就是窘迫。

少年支支吾吾一阵，说：“我的字……不好听……子默要不就……称我为阿陵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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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

“阿陵，这怎么能怪你。”

“若真有错，也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那我也有罪了。”

“你要知道，政权的更替总是免不了要用鲜血铺路的。”

“更何况，大家都是为了理想，死得其所。我们要想他们的黄泉路走得舒坦，便应为他们报仇，继续我们未完成的事业。”

苏陵沉默地把头埋在他怀里，但一颤一颤的肩膀是止住了，明显是听进去了。

他忽的从郭言怀中挣开来，抬头看着郭言说：“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深秋的夜里已有了寒意。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吹散了少年的声音，却又将其传至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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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义军没能杀死风轻梵，刺杀还得继续。

这对东方凰来说是个悲伤的话题。

她任务生涯中的耻辱。

自从上次假山抓到刺客后，皇宫的守卫更严密了。

东方凰潜入不了，风险太大，她只好另辟蹊径，选择混进去。

有宫人出宫购置食材，她乔装成其中一个的样子混了进去，再找了机会离开队伍进了御花园。

第14章 华

宫中各级宫人的服饰是不同的。

而七品的采购女官是没有资格进入御花园的。

东方凰事先备好了三品女官的服饰，在御花园旁废弃的宫殿中换上。又将女官配置的手帕在小池子中打湿，随后大大方方地进了御花园。

她望了眼天，太阳挂在正中。

按照风轻梵的习惯，他每天正午过后一个时辰会来御花园散步。

东方凰慢条斯理地在御花园中走着，优雅得仿若走在自己城堡中的女皇。

她不似皇宫中的公主郡主般自小受到宫廷礼仪培养，更准确的说，她走的全然不是宫廷礼仪，可她的行为举止却比皇家最尊贵的公主还要有气质。

那仿佛是一种凭空出现的异世礼仪，那仿佛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势。

东方凰一路沿小径走走停停，沿途有花开得富贵漂亮的便摘下裹在湿手帕中。直到途经一个凉亭，她看了看名字，华源亭。

据查探风轻梵每次散步都会来华源亭坐坐。

她又估摸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缓步走向凉亭。

凉亭并不在路边，离小路边沿有十几步的距离。中间是一片花海，花海中央有一条很窄很窄的路，约莫是被人长期行走踩出的。

东方凰小心地踩着路径走近，怕破坏了它原本的形貌。

她忽然觉得脚下踩的东西感觉不太对，打了个寒战，低头看，赫然是一株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