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之火——明灭+番外(25)
他现在就恨不得打死几个时辰前的自己。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束好的发冠被他弄得东倒西歪,他所幸一把扯掉,任长发披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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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的酒庄。
青年满眼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少年一杯又一杯地饮下酒,酒中混着苦涩的泪。
“阿陵……”
已经是第十二日了。
自从京城比武受伤,苏陵就终日呆在他的房间中,闭门不出。整日一句话不说,却也不哭不闹,安静地像个失了魂的布玩偶。
郭言带郭芜回了他们的小村子。
郭芜第二日就断气了。郭言将她葬在他们父母的墓旁,自此村中就多了一堆矮小的坟。
他在她墓前守了七日。过了头七,他又匆匆赶回京城,偷偷进苏府去找苏陵。
苏陵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他每天都去一趟,在禁闭的窗外唤一声“阿陵”,屋内静悄悄地,没有人回应,可他知道苏陵听到了。
而后他会坐在檐下,隔着厚厚的冰冷的墙陪他,他感受得到隔着墙有苏陵的心跳声与呼吸声,甚至还有抛下伪装后的抽噎。
他一直陪着他,直到院内进来侍从打扫他便隐去身形,待他们走后他又坐回那里。
其实原本苏陵的院中是有不少侍从的,只是苏陵每天从早到晚不声不响的样子着实太过吓人,空气中仿佛都凝了冰渣,连呼吸都困难。于是侍从们无事的时候就都跑出去这院子呆着。
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苏小少爷,大概是废了,都在惋惜这个天才少年的陨落。
直到十二天前,他来找他,他破天荒地听到了屋子里的回应。那声音空洞,甚至可以说是破碎,深深扎进他的心。
“子默……”
而后少年打开了那扇门,踏出了这间他不知道多久没踏出的屋子。
郭言能感觉到,少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面上的平静几近破碎。
他们一起□□出了苏府。苏陵这些天一定也没怎么走动,身形竟显出几分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要吹倒。
他在□□的时候,因为一条手臂断了经脉,没有玄气流通,他几乎要保持不了平衡。
郭言没有错过那一瞬他眼中的落寞。
他一路跟着苏陵,来到了这家酒庄。
一来就是十二天。
苏陵每天喝得烂醉如泥,边哭边喝,好几次几乎要呛到。
第64章 仇
郭言坐在对面看着他,时不时劝他少喝点,他都置若罔闻,只是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
郭言只得每次点些饭菜逼他吃掉,以求少伤些胃。然后再每晚拖着醉到不省人事的他悄悄回苏府,次日早再去他院中等他。
苏陵的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驻守,他从小就极为独立的。如今下人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就更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消失与出现。
二人这些天一句话都没说,可仿佛都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不提,不问,不讲。
现在,郭言望着对面的少年,忽然喝了一句,“够了。”
少年似受到了惊吓,抬起头,眸子里蒙着淡淡的雾气,还有潋滟的水光,表情有些无辜。郭言的心控制不住地漏跳了几拍。
他的神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柔和了下来,可语气还是努力保持生硬,“你该振作起来了。”
少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郭言也同样看着他。二人就这么默默对视,良久,少年站起了身,快步绕过了桌子,扑到郭言怀中,哭出了声。
郭言低头看着埋在他怀中的,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抚了抚少年的头,动作放得极轻极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他一般。
到底还是个孩子。
在人面前装得多坚强冷静,其实还是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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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言带着苏陵去了他的家。很近,就在西郊。
一间普通到有些破败的小房子。在村口的柳树旁。
其实他以前一直羞于让苏陵知道自己住的这么不堪的。
苏陵红红的眼中抑制不住的惊讶,吸了吸鼻子,接过郭言递来的水。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虽说体谅民间疾苦,一直在暗中为寒门斗争,可说到底还是没见过贫困人家的样子。如今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郭言微微笑了笑,没有言语。
气氛一时有些沉静,苏陵心疼身旁这个一直把他当弟弟疼的男子,原来他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郭言在他身旁坐下,换了一会儿,轻轻地开口。
“阿陵,我妹妹,没了。”
苏陵吃惊地回眸,撞进一双噬血的眸中。他从未见过郭言这副神情,他一贯是极温和的,待谁都是。
郭言眼中的杀意却也只是一晃而过,苏陵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却只是保持沉默,神情认真地听郭言接下来的话。
可郭言却似乎没有再说的意思,气氛再度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
正当苏陵想着他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对方,郭言的声音忽而低低地响起,似呢喃,却又极坚定。
“我会替你们报仇,向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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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凰迷迷糊糊之中,感到一双手抚了抚她的发,喂了她什么东西,又感觉有温热的气流游转进经络。
她紧缩的眉慢慢舒展,无意识地呢喃。
“风轻……梵……”
身边的人听到她发出声音,凑上来听,她却已经转了转脖颈,不再说了。
第65章 回
那人也不急,在她身侧坐下。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轻轻开了口。
“小火儿,起床了,太阳都快下山了。”
“啊,要过不去桥了。”东方凰忽然便如条件反射般睁开眼,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忽然有一瞬的迷茫。
她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又看了看叫醒她的人,再看了看摆设,再看了看人。
她忽然一巴掌拍到对面人的头上,对面那人捂着额头痛呼,“喂,我刚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你个王八蛋还知道回来!”
对面的人自知理亏,默默把话咽回去。
东方凰忽然沉默了,喉咙里有些梗着,说不出话。
“这么久不见,你见到我居然不激动地涕泗横流,真是叫我寒心。”男子却是浅笑地又开了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哭不出来,还来为难我。”东方凰白了他一眼,但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怎么,这么想我?”对面的人笑。
却不想东方凰竟微微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而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好兄弟,欢迎活着回来。”
思竹,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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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高坐于殿上,裙裾上的流苏垂下,露出光洁而白皙的小腿。
下面的人却齐齐垂首,无人敢看。
“你说,阿洛跑了?”
“是,圣女。他不知用何药将我迷晕了,待我醒来便找不到他人了。”
“连你都不知是何药,还中招了?”阿迟惭愧地低下头。
“下去领罚。”
阿迟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是。”
女子笑了笑,不尽的风情万种。
有趣了。这边跑了一个阿洛,那边抓到一个逃跑的实验体称自己是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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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瑟缩地看着被新关进来的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和思竹之前穿着一样的衣服。
接着她又看到守卫从暗室的转角处拖出两名黑衣蒙面人,试了试鼻息显然已经没气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独自和两具尸体被关在这里,她便不寒而栗。
之前是思竹,虽然不对盘,到底是认识的人,多少有些安全感。结果他居然把自己打晕跑了。
宋清眼底闪过掩不住的怨恨。那人居然不带自己一起跑。
她望向把陌生男子扔进来,找出尸体后转身要走的守卫,大声叫住他们。
“之前这里跑了一个人。”
“不是抓回来了吗?”
宋清瞪大眼睛,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长得不一样。”
守卫们都有些懵,对看几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向圣女汇报一下情况。
宋清眼看他们要走,有些着急,大喊,“有人跑了你们不管的吗?”
几名守卫冷冷地目光刮了宋清一眼,宋清如坠冰窟。而后坐在角落,掩面痛哭。
这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