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见到了我的那位第二任男友,说实话,有点意外。
他看见我,还特地走过来跟我说:“嗨,好久不见。”
这是毕业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就听说他回国了,一直也没联系。想来他不会主动联系我,而我当然也没贱到那份上去主动联系他。
他走过来的时候,瓢姐握了下我的手。瓢姐参与了我当年被抛弃的整个过程,她或许以为我如今依然会为此难过。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话以前听了觉得是放屁,现在倒认为是真就是这么回事。再次见到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更别说什么伤心难过了。
我对他笑笑,以示招呼。
“你……看起来变了很多。”他说。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很多?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裤,曾经他都不穿这些的。
瓢姐在边上冷哼了一声,说:“不是变了很多,而是看穿了很多。被狗咬过一次还不知道远离恶狗珍惜生命,那才奇怪了。”
瓢姐的话让他有些尴尬,但只那么一秒钟,他又笑开了,说:“小慧有你这样的朋友,倒真是幸运。”
瓢姐还想发作,但周围越来越多的同学目光集中到这里来,她也就没再说下去了。
毕竟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要是让大家知道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我这老脸也没地方搁。
“哎哟温辰啊,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啊,我都没认出来。”这时候边上走来一个女同学,名叫周艳芳,是我们班上当年有名的八卦婆,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想来那八卦劲头只多没少。
温辰,就是我那第二任男友,当年在系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优秀人物。
“嗯,我才回来没多久,没想到就接到陆兆惜过世的消息,真是遗憾。”温辰显然也不想这周艳芳问太多私事,直接把话题转到陆兆惜那儿去了。
然而,周艳芳同学哪里是那么好打法的?想当年在我们那栋宿舍楼可是有名的包打听,我敢赌一根黄瓜,我当年那点事她都知道。
果然,周艳芳同学看看我,又看看温辰,笑得十分和蔼,说:“是啊,可真遗憾。眨眼的功夫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再见面时,我们都跟陆同学阴阳两隔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不接她的话。
周艳芳又看看我,再看看温辰,说:“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我去那边打个招呼,你们慢聊。”
说完,她施施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呼。”瓢姐拉着我说。
我自然从善如流。
温辰似乎想说什么,到底看我离开,也没说出来。
灵堂上摆着陆兆惜的黑白照,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眼睛格外有神。不知为什么,我闭上眼睛不一定想得起温辰的模样,但陆兆惜的五官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依然是那个我记忆中的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远。
我拜了三拜,上了一柱香。
我与他的照片对望,内心很平静,虽然平静下似乎隐藏着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波澜。陆兆惜很早以前就说过,我是一个慢半拍的人,感觉迟钝,反应迟缓,大约是没错的。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家我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哭得眼泪横流。
可谁知,晚上还没等我躲进被窝,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听见的却不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慧。”他说。
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笑道:“哦,温辰啊。”
我和温辰在一起,虽然被传闻说得轰轰烈烈,其实特别简单。我对他有好感,他对我也有好感,然后就这么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在大学里,风云人物不过就这么两种,一种是高富帅,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一种就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特别优秀,恰逢又相貌出众的那种。
陆兆惜是前者,而温辰是后者。
陆兆惜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温辰则性子温和,平易近人许多。所以温辰的人缘显然更好,也更受欢迎。
当年,就这么个优秀的苗子,被我拔了。
虽然男友优秀,可并不代表恋爱就得轰轰烈烈,我们在一起以后,生活也很平淡。就像大多数的情侣那样,一起吃饭,一起呆图书馆,一起泡实验室,时不时逛个街看个电影。
曾经我以为帅哥都是草包,但认识他以后,我才发觉老天很不公平,能把才华、勤奋和俊美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跟他交往了半年后,我们闹过一次分手,起因是英语系那个叫张玉馨的姑娘。
这事现在想想也没啥好说的,自己家放着这么一个闪亮亮的男朋友,也不怪有外贼惦记。
而男人心里想的永远跟女人不一样,他觉得交个朋友吃个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放到女人眼里,绝对是不可原谅的大过。
于是他觉得我无理取闹,我觉得他意志薄弱。
我气呼呼地说我们分手吧,他气呼呼地说好。然后各自扭头,我俩就这样分了。
那会儿的分手,虽然心里有很多的生气和一点点的不适应,但完全谈不上难过,所以我该吃吃该喝喝,日子反而比以前过得还要滋润。
男人有什么要紧,有瓢姐在,男人都是浮云!
也就那段时间,我跟陆兆惜勾搭上了。
我和陆兆惜都是摄影协会的会员,陆兆惜大一就进去了,拍过很多大片,还参加过什么比赛,有什么展出,而我是大三刚跟温辰好的那会儿入会的,因为那阵子刚好我生日,我爹送了个单反给我。
那相机不便宜,加上个镜头要十来万,但我在那之前没觉得相机拍照跟手机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ISO、光圈是个什么玩意儿,只以为像素高的就是好的。在得到那个单反相机以后,我也只会用自动档拍照,就觉得单反拍夜景确实比卡片机好。
而我们会长总是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我,说我暴殄天物。
入会后没多久,我和温辰就好上了,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我都陪他在图书馆或实验室,摄影协会虽然交了钱,但也一直没去过。后来跟温辰闹分手后,我时间多了,想起了柜子里的相机,便屁颠屁颠又跑协会去了。
我们会长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也不介意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既然要求参加活动,他就翻日程表给我看,上面有各种活动,可以自己选择着参加。
摄影协会的活动其实就是定一个主题,不会像美术协会那些写生活动,大家一起到一个地方,然后坐下来画。摄影是你得自己去找素材,爱拍什么拍什么,所以大家的路线并不会都一样。
当时我跟会长在办公室说话的时候,刚好陆兆惜进来,会长一见他,就说:“对了,小慧,你跟小陆是一个系的吧?”
我点头,道:“我们是同学。”
陆兆惜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拿出书包里的相机和电脑,自己捣鼓起来。
“那你周六跟着小陆去学习学习吧。”会长大人笑得很和蔼,“小陆的相机跟你的是一个系列的,你先跟着他把相机的功能都弄明白了吧。“
听会长这么说了,陆兆惜终于把头抬起来看了我一眼,也没什么表情。
我眨眨眼睛,说:“好。”
然后见他又低下头,没反对,就当是默认了吧……
我于是就参加了那周末的主题为“静谧”的拍摄活动。
“静谧”,听起来挺文邹邹的,第二字个拿张白纸让我写我都不会写啊!
我真是一个没文化的理科生。
周六早上七点五十分,我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公车站,我背了个挺专业的相机包,穿着帆布鞋,戴了个鸭舌帽,自我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们约好的是八点,到了八点整,果然看见陆兆惜同学背了个国家地理的双肩包走过来,头上戴了个跟我颜色一样的帽子。
“嗨。”我主动跟他打招呼,到底是得跟他学习,还得搞好关系才行。
说真的那么长时间同学了,我还一句话都没跟他讲过。
“嗯。”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也不觉得有什么,那么好的天气,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