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游(28)
离离前脚掌发力,后退助跑向前冲。爆发的那一瞬间脚下猛地迸出法力,她凌空轻点几步到达棕熊的胸前,又是一刀捅下去。
这一刀直捅心脏。
而棕熊宛如残灯复明,离离已经插入它的体内,它也竟然还一掌握住了离离的腰。在离离被摔出去的前一刻,她拔出了那一把刀刃。
“砰!”棕熊的血液喷涌而出,离离同时也被摔到了地上,她头着地好几个滚才堪堪撞到一根树干上停下。
“唔…”她忍不住闷哼,而这时小奴也已经来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拉起来靠到树上。他揉了一揉她的头,还好没出血。
离离意识渐渐回复清明,小奴也就收回了手。离离睁眼就看到了他那一双红眼睛,她下意识就将他的眼睛和熊的眼睛比较。
小奴的眼睛比较好看。他眼睛里的光比较柔和。熊很凶。
正当小奴的面上流露出一点点担心,离离开口说话了,于是小奴最终脸上没有多大的关心。离离问“熊在哪里?我们一会儿又可以拿去卖钱了。”
“嗯。”小奴搭把手把她拉起来回答。
那头熊距离离离有十步远左右,两人肩并肩走过去查看情况。棕熊已经修炼成精并且有了神识,两人遂合作将金丹取出来。
离离把金丹取出来放进口袋里,小奴用法术将熊简单清理了一些拖着它往回走。离离拍掉自己衣服上的泥,看到小奴的脸上也沾了一道血迹,动手帮他抹掉了。
“回去我要买冰棍吃!”离离说。
小奴带着离离往回走,因为离离并不认得上山的路。他们所在之处离他们的房子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因此慢慢地走着,太阳也快要下山。
夕阳把山上的万物映红,小奴背着一头熊走走累了转过来停下,太阳把他背光的脸蒙上一层阴影。
坐在树根上,离离把棕熊的尸体拿过来玩,有一搭没一搭地撸它身上的毛。棕熊的皮毛搭到她的腿上,就像是她披了一张兽皮毛毯,居然还暖暖的。
离离想了想,这是不是棕熊的余温?她忽然脊柱上一阵发凉,连忙把皮毛丢到脚边了。
终于等他们快要出来到山边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一般。比咸鸭蛋黄稍暗一些,酒红色的太阳在远处的山上露出半个,离离追到小奴身边看他的脸却发现没有了光已经看不清。
森林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块灰色的纱布,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便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马上就要出山了,离离也终于认得路了,于是她百般炫耀地走到小奴前面去带路。
高处的树叶还勉强有光照着看得清,脚下的路却是完全看不清。离离估摸着脚下阴影的深浅来判断是否有坑,毕竟不小心崴到脚不好。
她尽她所能看路,看见面前近乎圆形漆黑的阴影便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
她右手向后伸出向小奴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边认真观察这个圈边解释“小心,这可能是猎人留下来的陷阱。不要踩上去。”
小奴如她所说做。
离离挪了挪位置好奇打量这个阴影究竟是什么,一时入迷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脚下的感觉不对。
……怎么,软软的?
这更像是……
意识到的同时离离木在原地,头皮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爬过。这种感觉她不是没有体会过。
她僵直了身体,勉强抬腿,却发现鞋底像是粘了什么东西,抬也抬不起来。
“这更像是……”她咽了口口水“一摊肉泥?”
“离离……”小奴此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黄昏过去夜幕将至,这时她已经看不清小奴的脸了,只看得见他一双明亮的血瞳。
这是离离第一次吐槽小奴的眼睛像鬼火,盈盈发光…怪吓人的。
还有,你不要……话只说一半啊。
她不知道小奴此时甚至可以看清她眼里满载的情绪。他话说一半被她眼中的浓烈的恐惧看得愣住了。
她怕黑?
由此他理出了许多头绪联想到了许多事情。但是他一回神发现再这样下去离离眼里的泪水就要不受控制流出来了。“离离她从不这样……”于是他有点好笑也有些许触动,反正他收回思绪将离离从一摊肉泥里抱出来。
离离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感觉十分敏锐。她不由自主想象有许多双小手扒拉着她的鞋底不让她走,最终小奴活生生地把这些小手扯断了,将她拉了出来。
又是一片血雨风腥。
脚再次着地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站不稳。小奴扶了她两下。
这次,是真的怕了。
她深呼吸了好一段时间才调整过来。面前是小奴直盯着她看的小奴一双血瞳,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你看得清吗\"
对着她小奴轻笑,似乎在缓和气氛也似乎是在取笑她。他轻轻地回答了声“嗯。”
调整好了心绪,二人一起向那一摊肉泥探头看。
小奴捡了一根树枝蹲下。可离离觉得肉泥散发出的血腥味有点浓,不想蹲下,她缩在小奴身边呈观望状。
血肉泥已经完全混淆在一起了,森森白骨隐藏着血肉中偶尔露出一鳞半爪。或许是碰到了什么手感不太对,小奴用树枝挑开一个方向的血肉,一个还能辨认出是个孩子的头浮出水面。
小奴再定睛一看不对劲,这个孩子的银白色头骨下好像还压着一截白色的衣角?离离吸了口气蹲到小奴身边与他同高,她的头侧向一边轻轻地挨着他的肩膀。
小奴没管离离,向前跨半步稳了稳身子然后用树枝把小孩的头颅移开。
脖颈上的肌肉还没有完全断裂,还有一些深层的肌肉牵拉着头,这就使腐烂了一半的小孩的脸正对着小奴离离,他的眼睛瞪大。
小奴在头颅原先所在之处刨了刨肉和土。
……肉泥之下,还有一个人。
2
离离倒吸了一口凉气。关乎生命的时刻,她虽然怕但也没有犹豫,她像小奴一样从身边捡了根小树枝开始刨小孩子的血肉。
就像盗墓贼一样,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黄土,生怕会损坏了坟墓里的绝世珍宝。要是…这个人,还活着呢?
离离和小奴的配合默契,动作迅速。
底下的这个人是看起来是怀抱这上面这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子的。离离二人首先刨开的是他的胸腹部。他白色的里衣撕裂,腹部有许多鲜红的伤痕,但是伤口上的血基本上都已经凝固了。
辨认清这真的是那人的胸腹部后,小奴果断地往左边挪了一步,再开始迅速地往下刨土。
离离反应没有他这么快,但她想通了以后也到小奴的方向去跟他一起刨——这应该是埋藏着那个人的头颅的地方。
随着他们手上快速动作,天幕从橘黄色过渡到蓝紫色过渡到紫黑色,黄昏已逝,黑夜已至。凭离离的肉眼,她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色。放佛是一块黑布完全包裹着她,小奴,小孩的尸体和埋藏在泥土之下的尸骨。
危险通常都潜伏在黑暗中,就像戏文里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离离戒备,神经紧绷。她听见隐隐的山风吹过,沙沙的树叶抖动。
她不动声色地往小奴身边靠了些,小奴虽然不可靠但是至少也能给她一些安慰。这时,这个人差不多已经被他们两个给完整地挖出来了。
可以看出,这个掉进的是一个猎人用于狩猎的陷阱,这个洞口上铺了一层用作掩护的树叶——就是之前离离看到的黑乎乎的那个圈。
离离都嫌这个陷阱做得蠢,这陷阱明显得…只要不是只太没有见过世面的动物都会绕着走,绝对不会掉进来,更何况是人?
可眼下,偏偏有一长一幼掉了进来。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两个人路过这里的时候没有带眼睛或者没有带脑子,要么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顾及脚下的东西。
那人抱着一具毁坏得不行的小孩尸骨……离离觉得,第二种假设也许成立。
小奴一只脚探到洞口的边缘,他伸手进去把这个人的尸体拉出来。
天色太暗,离离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小奴动作迅速把他摊到地上,放平后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
小奴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
他又将他的头贴到了那人的胸口处。
这一次,他没有再很快抬起头。
离离捏了把冷汗,山风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