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隰行舟+番外(126)
那晚暮色沉沉,一轮秋月挂在墨色夜空中,银桂树上鸟儿在枝头吟唱,秋风绵绵,凉爽舒心,银白桂花伴随着虫吟鸟鸣,自树桠飘落,飘向了院门口那些手持火把,目眦尽裂的村中熟人。
林俞佑站在人群最前端,这一次他看着倒是意气风发,将手中火把猛地扔向木屋,仿佛在做一件惩治罪恶的好事。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陆陆续续将火把扔进院中,接着许柏葚一家从屋中跑出,许汜和许柏葚搀扶着即将临盆的凌桑,快步走向屋外,而婴隰则拿着用茶水浇湿的棉被护着他们。
他们慌乱地正要往外院外走,却见院门被人堵住,许柏葚忙回头看了一眼正熊熊燃烧的木屋,又看了看这些怒火中烧的村民,便是知晓这火是怎么来的。
又见他们拦在院门口不走,只好求道:“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你们先让他们出去好吗?”
林俞佑一副阴毒模样,冷笑一声,道:“他们无辜?你的妻儿和你一样,猪狗不如!你的药害死了全村多少人!却唯独治好了你的妻子,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也不知那药为何就只对凌桑有效,你先让我们出去,算我求你了。”许柏葚哀求着。
然而又有人说道:“你分明是想让村中人都患上顽疾,然后你来治,好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盖世名医,好名声大噪!”
许柏葚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眼凌桑,见她额间冒出虚汗,已动了胎气,便向他们跪下,哀求着,“求你们先让我妻儿出去,我留在这里好吗?他们是无辜的,求你们了,凌桑还有身孕,她腹中孩儿更是无辜啊。”
林俞佑嗤笑一声,“呸!你孩子就是无辜,我妻儿就不是了吗!他们都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许汜看着这些以往友好相处,和睦相待的乡亲,此刻已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蓦地便心寒了,可此时火势越来越猛,唯今之计先得保住凌桑,便站出来道:“是我抓错了药,才害死了他们,如果要偿命便用我的。”
许柏葚一听忙将他拂开,厉声道:“汜儿!你胡说什么!”有对众人道:“不关他的事,都是我想声名远扬,是我起恶念做恶事,不关他们的事,乡亲们,求你们放他们出去吧。”说着更是连连磕头。
此刻那个玉洁松贞,仁心仁术的一代良医,已经丢了一身尊严,将他没做过的事皆揽在身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求众人放过他的妻儿。
这时不知为何,树梢上的鸟儿飞走了,浅草处的虫儿不吟了,就连原本挂在天上的秋月也被乌云遮挡,此时的长天黑得幽暗,黑得寂静,黑得可怕,可幽深夜幕下,却有一处火光炎炎的村中小院,院中喧声竟让这可怖黑夜有了一丝烟火人气。
而这原本温馨祥和的烟火气,此刻却带着阴毒,仇恨,愤怒。
婴隰看着身后的无情燃烧的烈焰,和身旁已虚弱地靠在许汜肩上的凌桑,还有一直磕头的许柏葚,以及那些铁石心肠的村民,不禁已是怒火中烧,瞬间出手,将许柏葚众人带至山中石洞内。
而他的暗红色灵流便在他出手的刹那,暴露所有人眼中,他是魔的身份已被公之于众。
可他本人并不在乎这些。
第107章 家破人亡
许柏葚和凌桑发现自己身处在石洞内,皆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婴隰,许汜见要瞒是瞒不住了,便将婴隰对他说的话,说与他们。
可未等他们回神,凌桑便扶着腰往下倒,许柏葚见状便知道要生了,可此刻却没有接生婆,便只能他自己来。
许汜见此状,知婴隰会凭空造物,便对他道:“热水,剪刀,干布。”
婴隰见他急切,便应声变出,许柏葚见了凭空出现的东西,却是愣住了,直到许汜冲他喊了一声爹,他才回过神,忙拿过一旁的东西,又对他们道:“你两先出去。”
于是乎,许汜和婴隰在洞外等着,婴隰见他愁眉不展,便宽慰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此时秋月从云中冒出一点弯尖,便慢慢地推开浅云,露出的亮白月牙,接着洞中传来哭声。
许汜和婴隰忙跑去看,只见那个幼小的孩子被许柏葚抱着,正闭着眼哇哇大哭,两人便去摸她的小脚。
许柏葚道:“是你们的妹妹。”便将孩子交给他们,去看已经无力而昏厥的凌桑。
许汜抱着孩子轻轻摇着,满脸笑意,满目柔光,而婴隰则拿着一片叶子逗着幼儿,还对她道:“不要哭了。”又用手指去戳她的泛红微皱的脸颊,对许汜道:“阿汜,你说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许汜笑着对怀中幼儿,道:“取名还得爹娘来,是不是啊?妹妹。”
婴隰见他满是欣喜,却垂着眼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逗着幼儿,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许汜抬头看向他,又见他拿着绿叶的手,略带慌乱又无措,便道:“我更喜欢你。”
婴隰手中的绿叶,便随着那几个如同玉珠般坚定又柔和的字,一起落在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住在石洞中,婴隰更是变出好多东西,然而许柏葚和凌桑自从得知婴隰身份后,却没有说什么,一如往常地对待他,仿佛不管如何,婴隰都是他们亲生儿子。
山里虽没有村中的鸡鸣报晓,但却有浅草虫吟,一湖波光,婴隰正抱着许桑葚与许汜坐在湖边,看着一湖金灿鱼鳞,吹着山间秋日硕风,忽而一片黄叶落在许桑葚脸上,可这孩子太能睡了,竟未醒,婴隰不觉‘噗呲’笑出声,将落叶拿开,对身旁人道:“阿汜,我想带你们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许汜刚将头靠在他肩上,却想起他爹娘在石洞内,便蓦然抬起,道:“好啊,那便寻个宁静点的村落,等桑葚大点了,我们便一起云游四海。”
可这时许柏葚在洞前喊着,“你们快点回来,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二人便回到洞中,许柏葚拿出一枚铜锁递给婴隰,道:“隰儿,这是当年你身上的。”
婴隰将许桑葚交给许汜,接过铜锁,徉装出一副初见生母的模样,许柏葚见他略微悲伤难过,便道:“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不知为何这么抒情的时刻,婴隰居然想笑,他强忍住笑意,看着铜锁,硬是挤出了一滴眼泪,点点头。
若是戚殇在这里,就要打趣他,‘可以啊,你不去当戏子可惜了,眼泪都能装出来。’
可这里没有戚殇,只有几个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许汜见他流泪了,便将许桑葚交给许柏葚,将他拉至洞外,道:“阿隰,若是你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便陪你寻遍六界。”
婴隰听了他一席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坏好可恶,但他脑子这么认为,可心里却不认可,还一把抱住许汜,而许汜却觉得他是感动难言,便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就正当他在贪念许汜的安抚时,却见到惜诵隐住的身形,正站在不远处,他一见到惜诵便知不妙,于是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话就说。
惜诵用灵力写下一串字,‘妖族突然来犯,已攻下魔界边城,若大人您不出面,恐怕妖族会攻入魔界’。
婴隰也用灵力回道,‘妖族为何突然来犯?’
‘属下不知,但请大人出面平定’。
‘你先回去,召集大军,先守着’。
随后惜诵应声离开。
可他此刻却是两难,一边是魔界生灵,一边人间至亲,但又想着:妖界忽然来袭,定不是空穴来风,若我不回去,魔界抵挡不了多久,而我们待在山中已有几日,并未有人寻来,且我只回魔界几日,应当不会出事。
于是他便松开环在许汜腰身的手,对他道:“阿汜,魔界有难,我得回去一次,我用灵障护住这座山,便没人能找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许汜道:“魔界有何难?”
“妖族来犯。”
许汜一听便知这事不小,两界交战必定有伤亡,“你只是魔界的小魔,为何需要你去抵挡妖族。”
婴隰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小魔,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巫觋司。”
又见他错愕,便道:“至于为何瞒着你,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向你解释。”
许汜此刻虽然震惊,但还是担心他,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可这样你成了统领,岂不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