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77)
寇怀沉默的点头。
沈渔不大耐烦的“啧”一声:“这就轮到我啦?”
“要不再给你两天时间?”寇怀开玩笑。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你都不懂,怪不得你要被赶走。”沈渔反正死了,这辈子在这一次的交集过后,反正是不会再见,她有恃无恐,想什么就说什么。
寇怀没接她的茬儿,提脚准备离开,被沈渔拖住:“诶诶诶,你!干嘛去?”
“去你家。”寇怀面带微笑。
沈渔舔了舔嘴唇:“要不你还是,多留一会儿?”
寇怀说:“留什么呢?多留一会儿,你就越会觉得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可爱的地方,越舍不得。你到时候走的时候,就越痛苦。”她把沈渔提起来,“走吧。”
————
沈渔家。
这是个老小区,看起来兴建的年头跟寇怀家那个差不多。
但环境就很不一样了。
这儿甚至谈不上是小区,就是几栋房子,占住一片地儿,房子就是围墙,圈起来留出中心,最中间留了个花坛。
大夏天的,还光秃秃着,没有树也没有花,知了都在别处叫。
楼道也油腻,贴满了小广告,除了修管道和开锁的就是治性病卖延长药的,还有“无痛人流”。
寇怀看着那个“无痛人流”的小广告,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儿。
她就指着那个小广告说:“我以前真以为是无痛的。就跟上个厕所一样,就出来了。”
沈渔的嘴一如既往的欠:“那你试过之后怎么样。”
寇怀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
那头沈渔还在问:“那你试过了,怎么样?”
“你怎么就确定是我试过了呢?”
沈渔理所应当的说:“试过了才有发言权啊。再说了,你没试,怎么只知道这不是无痛的?”
寇怀头痛:“我就不能看新闻吗?”
“哦,看新闻。”沈渔耸肩,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寇怀自己的问题,“那你就该早说嘛。而且你光是看新闻,又怎么能确定新闻不是胡乱报道的呢?”
寇怀不断暗示自己:这个案子过后就不会再见,这个案子过后就不会再见。
也努力的试图去理解她:很多人在死后会逐渐忘记自己生前的往事,过往的脾性也会被逐渐模糊。但他们越靠近执念,或者回忆起越多关于生前的内容时,原来的脾性就越逐渐显像出来。
寇怀还在这边自我消化,沈渔又凑过来问:“你家,也住这种地方?”
寇怀转过头看她——后者正上下打量着这个外面艳阳高照,里面阴暗潮湿的楼道。
她没回答,沈渔就自己说自己的:“我以前就想,有了钱就一定要搬出去住才好。”
两人继续往上走,都走了两层楼,寇怀才很淡的“嗯”一声。
沈渔转过头来,好奇:“你‘嗯’什么。”
“我说我以前也住这个地方。”话出口的一瞬间,寇怀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的,沈渔又没放过这个可以奚落的机会:“早干嘛去了?这都走了三层楼了,你才‘嗯’。”说完,像想起什么,又洋洋得意的补充道,“你反射弧可真长。”
寇怀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唔,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以前可是学霸。”
提起成绩,沈渔的神色变得有些唏嘘:“以前我成绩还好的时候,我一个小学同学,初中都没念完就出去打工。后来回来的时候,和我另一个成绩特别差的同学一起约我。
“我那会儿特别喜欢关心别人的未来。我就问打工的那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办。我忘了她怎么说的,只记得她也问我。我还心想得谦虚点,给人家一点面子。
“我就说:‘可能当个白领吧。’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嗤笑一声还不信我。结果我另一个成绩特别差,但还在上学的同学就跟她说:‘你别笑,她真的能做到。’”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来,笑嘻嘻的一拍手。
寇怀以为她要说谁知道她就死了,死了当然什么也干不成了。
但沈渔说:“谁知道我后来成绩就那么差了呢!”
说话间,一个身影穿过两人。
沈渔的笑容也僵在嘴角。
过了很久,她才皱着眉头来了句:“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那是我爸——的背影。”
偏爱(12)
虽然人早就走过了,但寇怀还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她是和沈渔面对面的站着,沈渔只看到个背影,但寇怀隐约能记起刚刚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
具体长什么模样倒是不记得了,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苍老,头发都是花白的。
她斟酌着用词:“你爸爸……”
沈渔没死的话,现在也才十五六七,又是她爸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在沈渔七八岁的时候,还又有个儿子……
但如果按照外表来推断年龄,她爸爸得六十多了吧。
沈渔也在回想刚刚的那个背影:“我别不是看错了吧。我爸二十那年我就出生了,我妈比他还小两岁,十八就有了我。今年他才三十多啊。”
“那你是看错了吧。”
两人继续往上走。
“你家几楼?”沈渔只剩个灵魂,飘着就上去了,一点儿不费力。但寇怀虽然现在不是实体,但还是得实打实的爬,着实费力。
“顶楼。”沈渔气息很稳,“你怎么这么菜鸡?爬这么点儿就不行了。”
寇怀不想跟她辩解。
但关键是:“你们这栋楼有几楼啊?”
“七……八楼,我们家住八楼。”
寇怀看了眼旁边前面两家住户中间,用红色的漆画着的大大的“六”。
不得不说,虽然这红色画得有些触目惊心,但在这么昏暗的空间里,估计也得这个颜色才能看得清楚了。
“那你们家挺高。”
沈渔大声道:“那可不!要不是这么高,我也不至于一摔下去就当场死亡了。”
到了八楼。
沈渔直直的穿进去,一点儿没有什么“近乡情怯”之类的。
客厅还没半个教室大,不过电视倒挺大。
因为空间不大,沙发还宽,茶几就离得沙发很近。没有餐桌。
没有沈渔的邀请,寇怀也没有去参观其他房间。
但环视客厅一圈,只有三个房门。
沈渔发现寇怀的小动作,主动解释道:“我弟跟我爸妈睡,我睡那间。”
在最左侧的房间,中间是她爸妈的,最右侧是厨房。
“我弟不是比我小七岁嘛。”她扳起手指头给寇怀算,“我十五上高一,十七高中毕业,那会儿他十岁。等我一上大学,就搬出去了,他就住我的房间。”
“你说说,这算盘打得好不好?我一上大学就赶我出去了。我说实话,我连买个书柜都不敢提——不是我的家嘛,提这个就总觉得会被拒绝。”
寇怀听着她说。
但沈渔没接收到她的回应,转头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配合。我感觉我都放下了,没一点不甘心什么的。”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拿手指点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得自己找了。”
“你比陈扬还惨。”
沈渔没想到寇怀没问她问题,反而提起另一个人,还是陈扬那个小屁孩儿。
“你提陈扬干嘛?”她有些生气,“是陈淳吧!”
“陈淳才是那个被爸妈偏爱的人。小时候她爸妈都不怎么管陈扬,只有陈淳关心他。你也没看出来么,陈扬他爸妈对他的态度都很生疏,不像和孩子关系不好的父母,反而像很生疏的,没什么联系的父母。”
“所以呢?我这就像陈扬了?还有,谁告诉你陈扬他爸妈偏心他姐的?”
寇怀耐心的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是跟陈扬像,你是比陈扬还惨。”在沈渔又要发作之前,她接着说,“陈淳是溺水而亡,陈扬很依赖他姐姐,但他房间还四处是水的装饰,你说这小孩儿不会怕吗?我以前认识个小孩儿,在亲眼看到一场车祸之后,就很害怕在靠近马路的地方行走。
“陈淳被打捞起来之前,没人相信在市政每半年都要清理河道的前提下,竟然还有块大石立在水里,被洪水冲刷也还纹丝不动。也就是说,陈扬要求去看现场的时候,他爸妈没有阻止。
“你大概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但听说过,在水里泡久了的尸体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