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111)
袭明收了信，还没来得及拆开，前朝又来了人，说徐太傅有急事请奏。
后来的事，西梦倒不用桃子跟她讲了，然而是她对桃子说。
“徐太傅会趁热打铁，要求贬我为庶人。只是太后走到此步，只会让袭明以为，我进了冷宫，是太傅和太后联手之作。”
桃子小声辩驳：“这世上，没有谁比得上太后希望皇上好。”
她知道桃子的意思，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太后还怎么可能跟太傅合作。
只是太后之前仗着皇上年幼，做了太多，伤害他的事。
有了前车之鉴，袭明这次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相信。
朝堂上，徐太傅果然说起要贬西梦为庶人的话。
而以楚国公为首的世家们，则以为，自己看到了皇上的诚意：徐太傅想把贵妃娘娘扳倒，想了这么久，还不是没把人家怎么样。现在皇上已经把人家打入冷宫，他们不如也退一步，好让皇上也看看，他们也是有诚心的。
于是他们上奏直言，大可不必，说到底，贵妃娘娘也没什么错。
她杀人了吗？
没有。
害人了吗？
也没有。
气得徐太傅当场就说，前不久死的朱御史、刑部狱吏的事。
太平侯也不甘落后，话没过脑子，冲出来就是：“那不是你徐太傅的杰作吗？！”
袭明希望他们狗咬狗，但不是现在。
只好趁着再过分的话说出之前，赶忙制止二人。
谁知散朝后，太平侯竟死在回府的路上，被人当街暗杀。
有根底的世家贵族都把这件事当作是徐太傅对自己的宣战，又一次团结起来，同仇敌忾的跟皇上站到一边，对付徐太傅。
上一次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把控科举。
这一方，散朝之后的袭明，才终于有了空闲，把西梦给的信展开来看。
她一如往常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如同他以前散朝以后，到未央宫去找她，听她絮絮叨叨的跟他讲很多很多。
就像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
破局（9）
七天后。
“左思王退兵了。”桃子在西梦身后跟她说，“但——”
“但是徐太傅的功劳，徐无敏不日就能做皇后了。”西梦平静的打断她的话，说出原本应该有的故事情节。
岂知桃子摇头：“不是的。徐太傅勾结陈思王的意图被发现，楚国公的大儿子带着人，已经抄了太傅府。”
“徐太傅被发现了？”西梦惊奇的转过头去，看着桃子，“徐太傅……被抓了？”
桃子点头。
可原来的故事里，徐太傅没有这么早被抓。
他在平叛左思王时立了大功，民间声望极高；又在抄左思王府的时候，获得了极大一笔钱财。
但袭明还在做最后的坚持，迟迟不肯下诏书，封徐无敏为皇后。
就导致，徐太傅为了自己孙女，找人把在冷宫中的西梦杀了。
那这么说，徐太傅就没办法杀她了？
她就不会死了？
那在这个梦里，她还能和袭明，终于有个完善的好结局了吗？
但如果能够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她还会不会遇到引她入梦的那个无面人？
万一直接出梦，现实中的击败，真的魂飞魄散了……
那怎么办？
西梦一下子由“今天也要努力不被害死”，变成了“怎么死得有价值一点”。
因为哪怕只是在梦境中的纪白，寇怀也希望她的死，至少能够他带来什么。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虽然催婚的人少了徐太傅，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就自然升起成了主要矛盾。
因此，楚国公非常自觉的承担起来“催婚”的责任，在朝堂上询问皇上：“几时选秀，臣等也好做些准备。”
后宫的太后知晓了此事，不愿儿子好不容易有的盟友，又因为他对西梦的过分偏爱，失去这个真正掌权的机会。
她就派了人送来一杯毒酒。
“帝王家没有唯一。如果有，那就让她消失。”太后声音冷得像寒冬里的雪。
西梦配合着苍凉一笑：“我以为我不会死了。”
但她不是因为对太后妥协，她是为了袭明。
西梦之前早就在等这一刻，她写好了许多封信，足够袭明每月看一封，能够看个两三年的。
写的时候是她以为自己会被徐太傅的人杀，最后虽然是被太后的酒毒死，但好歹，她的信有了用途。
哪怕是一个短暂的梦境，她也希望袭明不要太难过。
她把信用盒子装好，告诉太后：“我在信里写了，让他下旨选秀。看哪个漂亮些，尽可以收入后宫。”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梦境，但说到这些时，还是忍不住的难过：“我告诉他，我会等他。在等到他真正的掌握了权力，可以保护我了，就是我出来的时候。
“这些信来不及写太多，维持个一两年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他也会慢慢忘了我，到时候他有他的江山美人，会忘了我的。”
西梦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太后非常不屑。
“你以为你是谁！”
她丢下一句话，一杯酒，还有一个桃子，留着看她喝完。
西梦说：“记得把我的信都给他。”
说完，仰头把毒酒一饮而尽。
翌日，养心殿。
冯褚说冷宫送来了信，皇上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看会儿信，再看那些奏章。
今日一起来，袭明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此时一听到冷宫的西梦写来了信，胸腔的位置忍不住狠狠的扯动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几乎是把信抢了过来，但不知怎么，在拆信的时候，他没忍住泪水从眼眶涌出，大颗大颗的低落到信纸上，将西梦的自己浸染得模糊不清。
“好好好……”他看着西梦说的话，喃喃自语，“好好好……”
劫
寇怀喝下毒酒之后，觉得胃中像在被火烧一样的疼，但眼皮沉重，怎么也撑不开；四肢也像是被捆绑住一样，动也不能动。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塞满了，网上曾经提到过的，自杀的办法——没有一个，是不痛苦的。
由此可知，珍爱生命，千万不要自杀。
此刻她就非常后悔，早知道这样痛，说什么也不喝了。
不知过了过久，眼前的黑暗才逐渐转化成了白光。
她又躺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旁边站着个冷漠无情的无面人。
寇怀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
“纪……”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无面人的声音非常不耐烦，如果她有眉毛，此时也是狠狠的拧在了一起：“你就是故意的吧？一次次让我帮你入梦，又不成全纪白，我告诉你，再下一次可没这个机会了！”
她伸出手来，又准备把寇怀推下。
在她碰到寇怀的前一秒，她冷静的开口：“纪白找你说了什么？”
无面人的手停顿在半空。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记起什么了？”她不确定的问。
“我都记起来了。”寇怀坦然道，“我记起城门被攻破，流了好多的血，也死了非常多的人。中原十八部族的青壮年几乎全在那场战役里，就算没被打死，最后也被冻死了。”
死了的人，留下了老弱病残，又被东方沿海而生的人抢劫，最后差点儿灭了族。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是宿命之外的。
他们的命格里，妹妹在极北之地因为偷取军情被处死，而哥哥，应该为了大局，守在中原，帮助走了下坡路的十八部族重回巅峰。
最后老死。
他们的关系只是兄妹，没有一丝的爱情参杂其中。
这才是他们的宿命。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改了，顺带毁了无数人的生命。
最后才会降下处罚。
你不是不信宿命吗？
不是非要相爱在一起吗？
那就让你们世世相恋，然后分开。
这就是宿命。
逃不过的轮回。
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善终。
“纪白跟你做了什么交易？”寇怀忽然问。
“他用自己的灰飞烟灭，换你后世的平安、圆满。”无面人没有无关，没有表情，就像没有感情的机械，“但因为你这一世已经开始了轮回，这一世宿命的轮回没有办法停止，所以纪白就把你带入了‘福泽’。你在梦里爱上他，最后分别，就算圆了这一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