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21)

定然会血溅三尺。

纠缠不清的前世今生,大概也就断了。

————

陆朝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过霁晓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梦境,因为在梦里他也是极其清醒的,且但凡有和霁晓相关的,到最后都会变成噩梦。

这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诅咒,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那是他启了灵智之后,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

彼时正逢饥荒之年,一路所见,剥树皮掘草根的不在少数,瘦骨嶙峋饿死的人横倒在路边。

霁晓面色淡然地从尸体上跨过,忽然被一旁软在地上的小孩拉住了袍角,那沾满尘污的小手一下便将那洁白的衣角蹭脏。

小孩虚弱地张了张口,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仙长,赏点吃的吧……”

霁晓垂了垂眼,神色冷漠地扯动了那块被小孩拽着的衣角,继续往前去了。

他早已辟谷,自然是不会随身带着干粮的,但即便是带了,他大概也不会给的。

腰间那佩剑借了他的眼,新奇地望着这残酷的景象,天真地问:“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

“他们死了。”霁晓答道。

“为什么?”

“饿死的。”

阿来并不理解,它不懂什么叫做饿死,人饿了吃饭不就行了,怎么会饿死了?它疑惑地想。

它想了想,又问:“他们为什么不吃饭,是不喜欢吗?”

霁晓颇有耐心地答道:“人间大旱三年,地里颗粒无收,君主荒淫无道,朝臣贪腐无能,商户哄抬米价,寻常人家自然是吃不起饭的。”

阿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过了不久,霁晓带它进了城,与城外的颓败不同,城里表面上还是一派繁荣景象,但若比上盛世,自然还是要诸多不如的。

但骗骗阿来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剑灵,却是足够的。

阿来立刻将方才的所见所闻抛诸脑后,颇为兴奋道:“昨日灵安与我说,山下有许多好吃的,都是山上尝不到的,难得下山,你带我去尝尝吧。”

“你一个剑灵,哪来这么多贪欲?玩也要玩得,吃也要吃得,”话是这么说的,但霁晓下一刻就一解荷包,问路边叫卖的一个老头,“这糖葫芦怎么卖?”

老头笑着介绍道:“下头两文一串个,五文三串;上头的三文一串,五文两串。”

霁晓在心里问阿来:“你要吗?”

阿来立刻答应:“要五串!”

老头见他似乎犹豫了半会,于是又补充道:“仙长莫嫌贵,从前是卖一二文的,只是近来物价飞涨,若再不涨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都过不下去了。”

霁晓忽视了阿来的请求,只开口道:“要一根三文的。”

说完便递给了那老头三枚铜板,老头也喜笑颜开地递过来一串透红的糖葫芦。

阿来:“快尝尝!”

它还未化形,自己自然是尝不了的,只能是借着霁晓的感官,尝个味。

霁晓一口咬去一颗,那糖衣薄脆,唇齿一碰便碎了,被糖衣包裹在其中的山楂偏酸,与糖衣搅在一起,酸甜可口。

他辟谷太久,口腹之欲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了,他虽觉得味道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

但阿来却觉得这种口味相当新奇,一串糖葫芦没吃完,便吵着要去下一个摊子。

陆朝明知这只是一场回忆、一场梦,但还是清醒且义无反顾地陷在这场幻境里。

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下一刻场景一转,那段时光便似镜花水月般破碎了。他又看见了霁晓,是一个冬日,还是那身雪白道袍,晨曦为那人描摹出一个冰冷的剪影。

霁晓立在一个足有五人高的巨型拱门前,抬眼一望,便是三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南天门。

拱门内三位仙君并排而立,声如洪钟:“是否愿忘却前尘,抛却俗物,从此脱身凡尘,登临仙界?”

霁晓微怔,而后开口问道:“可否携吾佩剑一道?”

“若是死物,可矣。”

“若有灵,不可。”

“既要斩断前尘,自然是要抛下一切,你若舍不断,不如回去。”

听到这里,陆朝心中忽然一紧,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脏,鼓噪的心跳声几乎像是响在耳边。

他会怎么答……陆朝心想。

眼前霁晓眉眼微垂,一双明目似冰霜覆琉璃,透亮且冰冷,不过犹豫半响,便启唇道:“吾愿脱身凡尘,登临仙界,至于俗世,今日便舍断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朝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痛,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抓住霁晓的手,但他的肢体却仿若虚影,就这么毫无阻碍地从霁晓身体里穿过。

而原本背对着他的霁晓脚下一顿,居然转过了身。

一瞬间四目相接,他竟然……看到了王霁晓的脸。

陆朝猛然睁开了眼,视野中从模糊到清晰的脸与梦中那张冷淡的脸渐渐重合,眼前这人也是那般冷漠地望着他,不同之处在于,这人手上还握了一把极锋利的剪子,正抵在他脖颈处。

“王霁晓。”陆朝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那尖剪划过他脖颈间苍白的皮肤,瞬间便溢出了一道细窄的血线。

霁晓顿时感觉一股威压落在肩上,手腕脱力,紧接着那把剪子便摔落在地。

他并没有多惊讶,陆朝并非凡人之身,他心里早就有数,且即便能杀死他,说不定还有下一世的纠缠。但霁晓还是想一试,再这么耗下去,这情劫不知何时才能解。

“你还是痛恨寡人的,灭族之仇,怎么可能毫不在意?”陆朝勾了勾嘴角,“你想杀寡人,要寡人死,这才对。”

他话音刚落,寝宫内的烛火便一齐燃起,殿内顿时灯火通明。

霁晓抬眼一看,那老太监正垂首侍立在不远处,若非有烛火的映照,他安静的几乎像一个死物。

“灵安,捉刺客。”陆朝冷声道。

老太监应声,不过顷刻之间,暗处便现出两个影卫,一人一边将霁晓扣住了。

老太监上前跪地道:“是老奴一时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但凭陛下责罚。”

“一时疏忽?”陆朝漫不经心道,“依寡人看,你倒像是故意放任他,借寡人来试探他的。”

“老奴惶恐。”老太监叩首道。

“罢了,”陆朝道,“但若再有下次,就不保你还能活命了。”

话罢他抬眼对上了霁晓的目光,哪怕被当成刺客捉了起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双眸子是太过熟悉的冷漠和疏离。

“你不辩?”陆朝问。

霁晓诚然道:“奴才不辩。”

“你真想杀寡人?”

“是。”

霁晓答的果断,但刺杀一事确无辩驳之地,而且陆朝这种个性……此时多说自然无益,还不如干脆不说。

陆朝又看了他两眼,那张脸上半破绽也不漏,他越瞧越觉得心生厌烦,便脱口道:“拖出去……”

两个影卫立即行动,将人带到门口,却听身后那皇帝又道:“慢着,送到暗牢中去,寡人亲自来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更新。

第19章 过去

暗牢是个什么地方,霁晓从来没听说过,但押解他的人不过在不详殿里绕了一圈,便拐到了陆朝赐给他的偏殿中。

今夜京都落了一场大雪。

雪满枝头,但院中的那棵梨花树却依然开的很绚烂,洁白的花瓣与白雪反射着月白色的月光,在黑夜里有些灼人眼睛。

押解他的暗卫与他刚踏进院子,听见动静的初羽和海棠便揉着眼睛出来了。

“小主子回来了?”海棠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押着霁晓的两名影卫,警惕道,“你们是谁?”

两位影卫冷着脸,并不答话,继续押着霁晓上前。

直到霁晓吭声道:“等等。”

那两名影卫才稍稍停了停。

“我方才行刺了皇上,他们要将我扣押起来,你们莫要拦,”霁晓顿了顿,又道,“此次行刺是真,陆朝若迁怒于你们,你们便与我撇清关系,投靠别宫吧。”

“荣妃那,或是一处不错的去处。”

“小主子……”两人明显处于震惊之中,还没消化完霁晓方才所说的话。

今儿傍晚时霁晓分明是好端端去的,怎么半夜回来,便落了个刺杀皇帝的罪名?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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