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169)
狄斫当即联系了卖家,对方察觉到他迫切想要得到,于是不敢轻易说出准确价格,几次三番加价都得到狄斫毫不犹豫的应许,更是不愿松口。
在一旁实在看不过眼的付宗明,忍不住代替狄斫和对方交涉,几句话就定下了。因为对方要求现金交货,得到对方的具体地址,狄斫决定亲自跑一趟。
结果并不如人意,狄斫抵达之时,被对方告知有人出价更高,而且带着现金,急需钱的卖家直接出手了。狄斫没有放弃,片刻不停歇地动身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辗转找到买家处,得知他只是个二道贩子,转手就卖了出去。
那是个收藏家,狄斫只拿到他的电话,打电话过去却被直接拒绝。狄斫留下联系方式,如果有出手的意愿,可以随时找他,得到几句敷衍后结束了通话,他最终无功而返。
几个月前,狄斫接到了那位收藏家的电话,只不过不是想出手的意思,而是已经出手的消息。
收藏家表示他这几天翻笔记本的时候看到一条记录,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来告知他一声。
狄斫向对方道了谢,正好借着职务调动之便,来到峡市,找到了最终买下羽帔的容和居。然后,是秦霄蜀将羽帔亲手交还到他手中。
一切,好像冥冥中皆有定数。
兜兜转转这一路,最终还是回到了他身边。羽帔也是……秦霄蜀也是。
狄斫心口有些发热,注视秦霄蜀眼睛一眨不眨。秦霄蜀啧一声,抬手用手背贴着他的侧颊:“你这样看着我,是想让我吃掉你吗?我自控能力很差的。”
“你们还他妈调情?”余关被吃了吐、吐了吃几乎要崩溃了,这俩人居然在旁边玩起了深情对望?“我虽然也不是人吧,但你们这样真不是人!”
狄斫低咳一声:“回去再说。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回去再说?这句话多方面理解,便有多方面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秦霄蜀万分想要确认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旁边聒噪的鸟人简直太烦人了,阿斫肯定不好意思当着外人面说得那么直白。
余关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哇哇乱叫的嘴像是被装了消音器,突然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不断张着嘴,用了声嘶力竭的气势,皆是徒劳。
他聋了?余关听着身后黑蛇逼近的声音,否认了这个想法。
完了,他完了。他变成了一个哑巴,还逃什么,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不断鬼打墙,不停被那条恐怖的蛇生吞,好累啊……余关停下逃跑的动作,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袭击迟迟没有到来,余关缓缓睁开了眼,四周静悄悄的,黑蛇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他惊恐地三百六十度甩着头查看,真的没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蛇呢,那么大条蛇呢?余关张开手臂比划。那俩人没事人似的,不会是他们干的吧?
秦霄蜀懒得应付,对狄斫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牵着我。”
狄斫握住他伸出的手:“离开这里要抓住你才行吗?”
他的目光投向身上液体还未干透的余关,得到鸟妖殷切的回应,搓着半翅化的双手往前走了两步。
秦霄蜀凌厉的目光扫射过去:“不许碰我。”
余关一瑟缩,转向狄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秦霄蜀声音更冷:“不要想用你的脏手碰他。”
余关:……
狄斫觉得,这样看起来也太可怜了。想了想,狄斫问道:“你可以变小吗?”
余关微愣,随即猛点头,缩小身形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向着狄斫的方向飞去。
一只塑料袋兜头罩下,余关还没来得及反应,塑料袋口就被快速扎了起来。
秦霄蜀冷酷的声音隔着袋子传来:“老实点不要动。”
狄斫看着秦霄蜀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满意点头。
“不过,既然你可以进入他人的幻境,那我们还不能离开。”狄斫面容严肃起来,“木先生,他也在这里。”
秦霄蜀凝视他片刻,无奈又纵容地笑起来。谁让他喜欢的,是个心软善良的人呢。
第131章 碎肉(可能小高能)
狄斫不太确定,木老先生所处的幻境会是怎样的?已到暮年的老人家这辈子所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总不乏绝望至极的境地。
最令狄斫担忧不安的原因,是他记忆中,当年木老先生找到板爷时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木荥旗,是狄斫刚拜入实宗门下不到两年的时候。
板爷头一年还有几分自觉,凡事都由自己出马,知道疼惜小徒弟年幼。第二年就有些原形毕露,对狄斫要求严格起来,因此狄斫那会儿已经开始跟着板爷忙前跑后了。
偏僻小镇上来几个外乡人,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更何况是一个形容憔悴、面容枯槁的沧桑男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脏旧的背包,身上的衣物脏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像个精神情况不明的流浪者。双眼浑浊布满血丝,半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胡子拉碴,身上的衣物沾着些不明褐色污渍。
没人上去搭话,他便没有出声,只愣愣往前走,见他这副模样,在场的人无不退避开来。
谁知道他是不是意识清醒,要是神志不清地发起癫来,误伤了人怎么办?
没人搭理的男子在街角坐了下来,有好心人给他扔了点食物,他便抓起来就吃。没人敢贸然收留一个陌生人——他衣服上的痕迹,着实可疑,至少观望几天再说。
白日那人在街上坐着,到了夜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镇上人们都休息得早,天黑便很少有人在外走动。这夜便听到有人在街道上疯狂奔跑,嘶哑惨叫声不断响起,那叫声太过凄厉,没有人敢出门查看。
那声音一直没有停下,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出门,跟随惨叫声找了过去,看见的却是骇人听闻的场面。
初来榕镇的那个人缩在小巷角落里,手里拿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不停割着自己的手臂。淋淋洒洒的血迹落了一路,他的口中不断说着:“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是很疼的,对不起……”
惊悚的场面镇住了前来查看的几个壮汉,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扑上去,将他的手拉开。
被割伤的手臂有好几块肉几乎要掉下来,观之可怖,几个大男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强行将他扭送去了诊所包扎伤口。
平静安宁的生活之下,一点异动都会成为热门的谈资。邻里间很快传开了,镇上来了个手里有刀的危险疯子,千万要小心,不能靠近他。
这事惊动了镇长,见到那人之后,让人从他随身带的包里搜出一些证件,送去镇上派出所查看验明身份。
所幸证件是有效且匹配的,镇长得知这个男人叫木荥旗,是峡市人,不知道怎么流浪到榕镇来,看样子大概是精神失常。
趁着调查详情的空当,镇长在木荥旗身边转了两圈,看他双目无神,立刻判断他这大概是中了邪,让那几个抓人的壮汉,把他送到后山板爷那里,给板爷看看。
那是狄斫第一次见到这样落魄的人,那张脸看起来似乎五十多了。可他又想,或许是因为太过憔悴的关系,实际上可能没有那么老。
板爷见到木荥旗没有说什么,而是有些苦恼地对其他几个镇上居民抱怨:“我虽然平时也做些驱邪抓鬼的事情,但也不是什么脏东西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的,快给我退到门槛外边去!”
闻言那几个壮汉驾着木荥旗退到门槛之外,见其他人没说话,其中一个站出来:“板爷您总不能让这人在镇上祸害其他人吧?总之,他我们就留在这里了,您大德,帮帮这苦命的人吧。”
板爷背着手站在门里,那几个汉子试探着后退了两步,见他仍是不开口,转头便下了山。
狄斫问师父:“我们要帮他吗?”
“你别管。”板爷抬手关门,“自作孽,不可活。”
狄斫透过缓缓闭合的门缝,看到坐在门外的佝偻背影,只是心里暗道可怜。
在山上的夜晚也不宁静,狄斫刚熄了灯要睡,就听院墙外传来痛苦的叫声。他起身穿鞋,打开房门却见师父正站在院子里,见他开门来,说了声:“回屋去,拿点棉花堵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