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地的影子(4)

地球之内？

作为进化史学家，晋扇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糊。

“你有没有听过地心学说？”何洋不等晋扇回应，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十年前我们破开了地心，却发现核心地区是虚无的，无法进入也无法触碰，就像是黑洞残骸一样。后来出现地心学说，认为地球，或者说每一个星体，都由高纬度的坍塌形成。”

“但是，我们现在进来了。”晋扇慢慢说道“如果是维度跨越，我们应该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你想想，我们还是我们以前的样子吗？”何洋深深的盯了晋扇一眼，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吃饭了吗？”

晋扇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多天了，不仅没有吃饭，连水都没有喝，这完全不符合生物的需求表现。

浙恒的反问再度回想起来，颇有深意。

断断续续有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其中就有晋扇之前在模拟实验中见过的邻居阿婆。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晋扇，告诉她自己是在三天前被浙恒从地底下挖了出来。阿婆所在的空间，正巧就是封闭空间和外界接触的地方。

“见到了你的偶像，感觉如何？”阿婆凑到晋扇跟前询问。

“说了八百次了，他才不是……”

浙恒从两人的身边经过，冷冷地盯了晋扇一眼。

“怎么感觉他有点针对我？”

“emmm，小扇子，”阿婆摇了摇手指头：“可能是因为我告诉他，你的床头贴的有他的肖像画？”

那不是他，晋扇心里默默地念叨，那是另一个人。

不论如何，晋扇终于分到了一个拟态房间，可以休息了。但当她躺到床上的时候，心情却仍旧难以平静。

一艘孤立无援的航舰，承载着极少数幸存下来的人，漂泊在虚空的地心之中，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不对，晋扇猛的坐了起来。

按照何洋的说法，这里是脱离通道。但是，自己一直到“死去”时，并没有抵达通道。那为什么一醒来，自己就会在地下的空间内？而不是被遗留在地球上？而原本的地球，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一阵巨响，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晋扇身子一晃，抓住了临近的床柱。而她透过窗户，却见到了惊人的景象。

封闭空间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流星，并且不断的下坠，一颗颗砸在了地面上，并且引起了震动。最为古怪的是，流星掉在了地上，居然还在发光。

“像是绘画中的星星。”晋扇强迫身体适应了震动，慢慢移到了门外，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去，那是活的。”

晋扇惊诧地盯着出现的浙恒，却忽略了他正抓着自己的微凉的手。

“活的？星星？”进化史学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但下一刻，她就见识到了“活的”立起来走路的星星，但星星随意抖落的“星光”，却让地面上的植物迅速腐蚀。

“《特易克的灭绝》？”晋扇脱口而出，这个场景，不正是之前那本著作里描述过的骇人故事。

“你也读过那本书？”浙恒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毕竟那本书因为某种原因被禁止，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有极高的权限，晋扇不应该拥有。

晋扇当然没有权限，但那一个人写书的时候，她就在身边。

但这不是纠结的重点，因为如书中所言，接下来要面临的，可能就是特易克“星星”食人了。

☆、光年之外，海市蜃楼

那些“星星”开始随意的游动，并不断的抛洒星光让周围的环境腐蚀。很快，封闭的空间里的平静景象被打破，甚至传出人类痛苦的尖叫，一切变得荒诞而可笑。

晋扇被浙恒强行搂在怀中，渐渐冷静下来。作为清楚的知道那本书中所描述的人，进化史学家意识到，虽然很荒谬，但的确谁也救不了。

因为根据《特易克的灭绝》所著，所谓的“星星”，实际上是一种拟生态的半机械植物，是远古时代的胚芽化石提取出来，并融合了新的基因，但却在最终，出现了变异有了食人的行为。

一颗“星星”向着二人移动过来，它模糊的样子也开始清晰，高达十米以上的体格，浑身长满银色的眼睛，并从中流出源源不断的星光样液体。

浙恒思索了一下，就将手环打开，并抛出一个小型的圆球状救生舱，将晋扇扔了进去。而自己，则是套上了一层金属化保护衣，并放出了一枚定位硒弹。

“星星”的内部随着硒弹的爆炸而发出闷响，但这个怪物并没有因此止步，反而将星光对着浙恒抛撒过来。

浙恒退后两步，但保护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他不得不迅速扯掉衣服，但晋扇却看见他的背上已经出现了被腐蚀的伤口。

晋扇刚打开舱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冲击波砸回了救生舱壁上。浙恒居然对着“星星”开了一枪，还是连锁离子枪。但同时，他持枪的手上鲜血淋漓。

“去找飞行器！”晋扇拉着浙恒，就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星星一旦降落，就会失去反重力，再也不能离开地面。”

浙恒反应迅速，带着晋扇躲避过地面渗漏的星光液体，并呼叫自己的小女孩AI。

飞行器很快着陆，但晋扇却看见了被“星星”吞噬的阿婆，晋扇向着她奔走了几步，却被那可怖的场面阻止了脚步。

人体上的表皮和肌肉组织被迅速吞吃，而骨架却仍旧保持着最后的姿态矗立在那里，就连内脏，都完完整整，甚至能看到微弱跳动的心。

浙恒进入了驾驶座，小女孩拉着晋扇并关闭了通道。“报告主人，已发现何洋教授离开，是否追踪。”

浙恒拒绝了AI的建议，并开启了人工操作模式，飞行器逐渐升高，并冲破了封闭空间，再次进入了所谓的“地心深处”。

晋扇将自己的目光从地面上的惨烈挪回，正想询问浙恒要去哪里，却发现他的身上出现了异常。

刚刚被腐蚀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但他的背上却出现了一层液态的薄膜，仿佛水一般流动却紧紧吸附在皮肤上，并不掉落。

“这，这是，”晋扇没想到自己竟会亲眼目睹分子仿生，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浙恒。

浙恒设置好了路线，才关掉人工操作，交给了小女孩。他起身站在了晋扇对面，眼神冷淡却带着些许厌恶：“这不是你最熟悉的东西吗？”

是的，的确应该是晋扇最熟悉的，因为这项分子仿生技术，就是晋扇的团队所设计创造，但晋扇却在发明之初，就认为该项技术无法实施。

却不想，竟然有人做到了。

“必须要完全符合的配型，用半细胞半仿生基因，制作出完美的战斗骨骼，最终成为超人类者。”晋扇下意识复述了自己论著最后的结束语。“也就是说，你是死亡者。”

“没错。死而复生，”浙恒手指敲着自己的手环，嘲讽的轻轻笑了，“多么伟大的技术？”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晋扇有些苍白的辩解，“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那些高层的狂热者，会将它作用到人类自己身上。”浙恒俯身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晋扇的脸颊，“你不知道，我多么想杀死你。”

是的，让死者的大脑细胞样本依旧保持活跃和功能，并实行再生技术，这本来就是惨无人道的刑罚，却被伪装成造福人类，并让其成为身先士卒的执行官，维护世界和平。

晋扇想起那些关于浙恒的传闻，才明白他残酷无情的根源。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救我？”晋扇将手覆在了浙恒扼住自己喉咙的手上，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冰冷体温。

“本能。”

浙恒在晋扇接触到自己的时候情绪忽然恢复了正常，并松开了手。“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似乎在我死亡之前的记忆里，保护你成为了本能。所以找到你和我之间的联系，也许就是我记忆锁的钥匙。”

晋扇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反驳。虽然这也是保命的理由，但她却总觉得，浙恒记忆的丢失，也许是故意为之，而他们之间，可能会有更深的渊源。

“你怎么知道那本书的内容？”浙恒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却并不轻松。因为按照常理，那本早就被销毁的禁忌之书，不应该是晋扇这种人所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