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人间(96)
半鬼愣了一下,认真道:“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负你!”
“嗯?”半人懵懂地问到。
半鬼微笑。“会,只要我活着。不,死了也要陪着你。”
半人往后挪了挪,伸出小指,用力撑着被困意压下的眼睑。“拉钩。”
半鬼伸手勾住。“拉钩。”
“说话不算话会变成小狗的,哥哥。”
“你不喜欢狗?”
半人猛地摇了摇头。“我讨厌狗。猫也不喜欢。”
半鬼有些惊讶。“那怎么还养着咻咻?”
“咻咻的眼睛像你啊!好看!”半人笑着再次埋头。
半鬼轻笑一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好,我不会变成小狗的。”
“嗯。”半人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没了动静。
半鬼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闭上了眼睛。怀里的半人睡得安稳,嘴角带着笑意。
深夜,前院的热闹渐渐散去,寒冬蝉疲惫地从主楼后门出来,走上木桥,动作突然停住。“姐姐?”
“嗯,结束了?”一身青白渐变的半人坐在池塘里,背靠身后的岩石,右手搭在水下的岩石上,左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手里握着木色的釉陶酒壶瓶颈。黑色的长发散下,和裙身一起漂在水里,露出的皮肤在皎皎月光下显得苍白。她抬手将酒倒入口中,洒出的酒水顺着她的身体流入池中。
“姐姐明日想吃水煮醉鱼?”寒冬蝉笑着走到离她最近的池边。
半人嘴角微勾,半睁的眼睛斜睨岸上的人。“倒也不错。”
寒冬蝉心里动了动,一团火烧了起来,被她洒落的酒水浇得更旺。她咽了咽口水,掩去眼里的欲望。“姐姐大半夜在这儿做什么?”
半人回想起醒来时那人敞露着的胸口,带着伤,几道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泛着红,没有包扎,随着呼吸轻轻动着。这一下,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腾地烧了起来。她扬手又倒了几口酒。“泻火。”
寒冬蝉僵了一下,懂了她的意思,垂眸咽了咽口水。“姐姐早些休息,别着凉。”说完逃跑似的回了屋。她靠在门后,呼吸急促,猛地闭上眼睛。
差点,就没忍住冲进去抱她了!
半人瞥了一眼寒冬蝉的房间,纯净的黑色元体疯狂撕扯着飘向自己。她眯了眯眼。
真搞不懂这几个人,这样把她留在身边,不是折磨她吗?不过,她确也无处可去。
她无所谓地将头靠到岩石上,一双虚无的眼里印入稀稀疏疏的星辰,还有撕扯裂开的元体。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继续喝酒。
翌日,半鬼醒来后再次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今天又是什么了?
他惴惴不安地起身披上外袍,出了房间,一眼便看到躺在池边梨树下的身影,身上盖了一件鲜红的外袍。一树的梨花突然开了,漫天飘飞,落满池塘和院子,叠在她身上。她头靠在自己的胳膊上,狭长的眼睛紧闭,双手仍浸在水中,几片花瓣漂在她手边。池边歪歪倒倒地放着十来个酒瓶,瓶子上写着“红尘醉”。
半鬼来到她身侧,动作轻柔地将人扶到怀里,右手抄到她腿下,抱了起来。半人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回屋睡吧!”半鬼柔声说到。
她清去眼里的阴霾,伸手扶住他的肩头。“你身上有伤,我自己走。”说着腿上用了用力。
半鬼将她放下,伸手掸去她头发上的雪花花瓣。她抬眼看向满眼温柔的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半鬼迎上她的视线,顿时陷入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那双狭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半睁着,里面没有厌世,没有不羁,没有悲伤,也没有天真。只是,简单的,什么都没有。
一阵风吹来,满树的梨花再次飘落。半人扭头看了一眼刷刷作响的树木,手下微动,水流衔来一簇开得最繁茂的梨花。她将花递了过去,嫣然一笑。“好花赠美人,送你。”
半鬼彻底僵住,久久地盯着那双弯起的眼睛。
“怎么?觉得不够诚意?”见对方没有反应,半人挑眉问到。
“并非,我很喜欢。”半鬼接过那支梨花。
“拿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朝别的雌性抛媚眼了啊!当然,雄性也不行。你要是觉得不够,我晚些带一车给你。实在困得厉害,我先去睡会儿!你随意啊!”
她打着哈欠往主屋走去。
“等等!”半鬼转身看向她。
半人回头,轻挑眉头,面露疑惑,歪头问到:“嗯?”
“你,叫什么名字?”半鬼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半人转回身,仰头迎上他的视线,扬起嘴角。“我们都睡了这么久了,你现在才问名字,岂不显得薄情寡义?”
“不,我每次都问了,你应该知道的。”他又靠近了一步。
她咧嘴笑了。“叶晚夕。”
半鬼僵住。这是她第一次,说名字的时候带了姓。
“哪几个字?”
“落叶的叶,傍晚的晚,夕阳的夕。”
初升的太阳明媚地落在两人身上,给两个姣好的身形镀了一层金色。
“你呢?薄情寡义的风流郎。”
“半恒夕。”他吐出那个多年未提过的名字。
“哪几个字?”
“一半的半,永恒的恒,夕阳的夕。”
半人轻笑一声。“巧了,竟然用了同一个字。”
“不巧。”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我等你很久了。”
他低头吻住那两瓣单薄的嘴唇。
她眨了眨眼,张开嘴唇,闭上眼睛,抬手抱住他,片刻后微微退回,笑脸盈盈:“抱歉啊风流郎,让你久等了。”
“那就睡觉前补偿我一番吧!”说着抱起人就往屋里走。
半人开怀大笑,搂着他道:“看来你这身伤是好不了了。”
“那不正好?有个理由光明正大地赖在你这里!”半鬼低头轻轻在她嘴上啄了一下,笑着抬脚关了门。
任务结束
干净洁白的小城入了夜,淡色的建筑物参差不齐地委身黑暗,在星星点点的路灯隐映下影影绰绰地交叠延伸,只一阵微风拂过,就响起一连串的清脆风铃声。一辆黑色汽车驶入西侧一座工厂的地下车库,停好后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微弓着背,死气沉沉地进了电梯,去往最下层。他走到一道标有“垃圾回收站”的门口,伸手按下扫描键,走了进去。
昼夜不停的垃圾处理器处理着各类垃圾,很吵闹。他走过空无一人的狭窄走道,转入左侧的一个间隙,蹲下身,找到墙角那个极不显眼的扫描口,按了一下。空无一物的墙壁裂开,露出一个电梯。他走了进去,墙壁合上。
电梯继续往下,再打开便到了一处宽阔的空间,牢固的钢制建筑看上去十分冰冷,和穿着黑色军装站岗的两个人一样,连着左胸上的黑色弯月一道变得冷清。靠电梯的地方就是一个入口亭,两个笔直的身影站在两侧,亭子里坐着几个办公的警员,满脸肃然。
他走到入口亭,从兜里掏出特制的证件,证件左上方同样是一轮黑色的弯月。站岗的人瞟了一眼,至始至终一语不发,只将视线移回前方。他走入亭子,站到扫描台上接受全身扫描。背包里的东西一览无遗地显露在空中的虚拟屏幕上,经过审核后屏幕上亮起绿灯。
亭子的后门滑开,他走了出去,眼睛扫了一圈四处的办公区,视线在最右侧标有“训练区”的大门上停了几秒,径直往最前方走去,抵达标有“实验区”的门口,点了门上的扫描键,进了电梯间,按下负五层。
电梯打开,弥漫着浓烈消毒水味道的走廊空空荡荡。他往前走,绕了几个弯,抵达标有“4542”门牌的房间,按了门上的扫描键,进入狭小的房间,房门自动上了锁。
房间的灯亮起,换气设备自动调高频率。他走到洁白的单人床边,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衣服放到一侧的衣柜里,零食扔到桌上,将几个机械玩具摆到架子上已有的其他玩具旁,顺手拿了旁边的拆装工具。
他拿起印有月亮标志的小巧平板,坐到桌前,娴熟地拆开后盖。小巧的玩具拆装用具被切磨过,在他手里用得比专业器械还顺溜。深绿色的眼眸专注无比,很快完成了改装。他磨了磨手腕,撕下手上的假皮,拿起一旁拆开的后盖,往一块不同材质的突起处按下指纹。隔离片滑开,露出一个小巧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