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人间(89)
那狼一身灰白,目光比寒冬还要冷得彻底,看一眼就仿佛被冻结一般。他一阵猛推,将巨龙压在脚下,露出一口獠牙,咬了下去。巨龙仍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拼命挣扎,终于将对方推了出去,两头巨兽在高空疯狂撕斗。巨狼速度极快,动作灵敏,坚硬的龙皮被划咬出道道血痕,巨狼却几乎没有再添什么伤。
巨狼一闪,巨龙再次跟丢他的踪迹。青蓝色的眼眸露出焦躁,飞动着四下观察。巨狼从上空扑下,利爪嵌入巨龙的后背,深深地禁锢住他的翅膀。两头巨兽重重地落地,压倒了一片树林。巨狼猛地咬向他的脖颈,爪下同时用力。巨龙挣扎片刻,终于无力地停下了动作。
尘嚣恢复人身。“多谢!”说完便消失了。
半鬼变回人身,奄奄一息地半睁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啊,真是强得可怕!有一定要保护的人,就会变强吗?
他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好好的沙漠说变就变,才伸出一只手就被折断了我去!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刚才被两人压过的地方破土而出,折了的手腕扭曲出一个奇异的角度。
她用完好的右手接了骨顺了筋,一脸宿醉后的憔悴,咔咔地扭着僵硬的身体。她扭头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人,吊儿郎当地走过去蹲下身。
“哎,该不会死了吧!”她伸手触了一下他的颈部,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冤家路窄。”她扶起半鬼,抱起后消失了。
尘嚣回到原地,却找不到月蜃的踪迹。刚才沙漠重生,两只巨兽又是一场恶斗,虽然两人都没有出声,但动静却不小。此时已经有脚步声靠近了。
尘嚣抱起花棘,穿出一片绿荫,离开了不再是沙漠的黄金沙漠,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一行人抵达地面,彻底懵了……
乌云笼罩的空间里电闪雷鸣,海上掀起万丈浪涛,大雨倾盆而下,随即整个空间开始地动山摇。
悬崖上的古堡里一片昏暗,空萦匆匆忙忙地从孩子们的寝室走出,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然后一阵风地消失了。
她打开月蜃的房间,看到躺在入门小路上的月蜃后大惊失色。月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半只手落入下方的水中,水流幻化的衣服早已消失。
除了浸入水中的那一截,她浑身上下都散布着失去色彩的蓝色鳞片,露出的皮肤尽显岁月的痕迹,到处爬满层层叠叠的皱纹和大小不一的斑点。皮肤下仿佛只包了骨头,纤长的身体缩了一圈,散乱的白发遮住了她的脸,隐约可见下方同样触目惊心的苍老。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一片,流入水中后那水却恍若突然活了,微微晃动,澄澈清冽,同躺着的那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身体还在慢慢变化着,蓝色时时闪现着青黑,皮包骨瘦的身子四处膨胀起伏,瘦骨嶙峋和臃肿肥胖冲撞在一起,蓝色的鱼尾缓缓拉长,鱼摆缩小,渐成蛇状。
“王上!”空萦大呼一声,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轻,就要被吸回月蜃体内。
她来不及多想,一震化作一条汹涌的水流,裹住月蜃冲出古堡,出了月蜃为无归者开的空间,冲入现世的大海。水流化身一条巨鲲,载着月蜃往极北而去。
百鬼夜行
反常的大雪连降数日,靠两极的海域被冰封,整片海洋一片雪白,往日喧嚣热闹的各个岛屿银装素裹,灯光映照下变得刺眼。此时正值中元节,世界突然安静得吓人,陆上和海下的行车道几乎看不见车影,只有身躯庞大的自动铲雪车推着染了灰土的松雪木然移动着。
夜半时分,空无一人的街上闪起星星点点的白光和绿光,微不可察。人们望向窗外时,不时会恍惚看到人影,再一眨眼便没了。
红袍绣金的高挑身影在星星点点中时隐时现,一身王者之气,信步走在最前方,如神般俊美的面容冷邪妖冶。大批的身影四处闪现,穿梭人间。他傲然向前,往繁岛的方向去了。
浅黄色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眉头紧蹙,沉重的呼吸加快了些。半鬼艰难掀起仿佛千斤重的眼睑,涣散的眼神散落在昏暗的灯光里。意识渐渐收拢后,他感觉到手里的丝丝冰凉,扭头看了过去,脖颈传来一阵生疼。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稍缓后睁眼看向身边那道黑色的身影。
半人趴在床边,人坐在地上,双腿随意地摆在左侧,右手被他拽得死紧,本就白皙的手又被压出几道白痕。半鬼蓦然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
对着床尾压出睡痕的脸上眉毛一挑,缓缓睁开眼睛,满眼迷茫,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她眨了眨眼,长吸一口气爬了起来,调整凌乱的呼吸,看向床上的人,扬起嘴角。“哟,醒了!”
“嗯。”半鬼轻声回到,声音有些沙哑,鼻音很重。
半人起身,准备往外走。半鬼才松的手骤然收紧,牵着全身一起疼也没半点松开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地停在她身上。
半人苦笑。
怎么受了伤性情都变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时隐时现的元体,那些元体已经十分松散,只凭借一股或爱或怨的韧劲拉扯着,不肯散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妇人,一团元体已散了大半,剩下的青色淡得稀薄,随时就要断线,回归自然。她的眼神温柔地落在床上那人的身上,满目慈爱,青蓝色的眼眸和半鬼如出一辙。
半人顶着一脸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转回身子,坐到床边,套着手套的左手流出一股温暖的山泉水,流向半鬼的嘴。“喝水。”
半鬼听话地微微张口,配合细流入口,艰难咽下。
“吃得下东西吗?”她低声问到。
半鬼摇了摇头,抓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
半人忍俊不禁,三两下把黑色的长靴甩到一边,跨过外侧的人躺到里侧,右手自然地环了半鬼一圈。
“跟我耍流氓?你还嫩了点!”她烂笑着看了一眼门口微笑着散入周围元体的淡青色,捕捉到她嘴角最后的弧度。半人闭上眼睛,平静下来便显露出脸上的倦色。
外面依旧降着大雪,地面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埋了一般,孜孜不倦。屋里很温暖,半鬼的手又紧了紧。
另一边,邑岛陌上夫妇的家中,包扎了一身的红花棘徐徐转醒。
守在旁边的亭梓松了一口气。“妈的,总算醒了。今年是什么灾年,照顾完一个又来一个。不可一世的女魔头都栽跟头了,真是活久见!”
红花棘动了动干枯的嘴唇,皱起眉头。“给老娘口水。”
“我吐给你?”亭梓对她醒来的态度没好气地说到,身体却很诚实地动了起来,体贴地接来温水。
“我哥呢?”花棘喝完水躺下,看着亭梓。
亭梓的面色沉了沉,将水杯放到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把我们叫来就回总部了。”
“回去干嘛?”花棘眯了眯眼,看着亭梓的神色,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亭梓坐到床边,眼神飘忽不定。
“澄亭梓,说实话!”花棘加重了语气。
亭梓叹了一口气,小眼睛里装着沉重,许久才看向花棘。“真不知道。只是,没多久就从内部传来他被囚的消息。”
“什么?”花棘大声吼到,随即因为一身的疼痛呻/吟了半天,继续道:“就没打听出什么来?”
亭梓摇了摇头。“只知道他一回去就去了总将室,接着就被关进地下监狱了。”
花棘的心跳快了几拍,思量间想起尘嚣在黄金沙漠的反常,看向亭梓。“我们在黄金沙漠怎么了?”
“他没细说,把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交接后就走了。”
“里面是什么?”花棘回想起那条一尘不染的阴森走廊,身上的伤口长了记忆般地撕了起来。
“已经拿到他们用繁族和异族做实验的证据了,相关联的据点也有了眉目,莫衷正在确认,等你好得差不多就开始行动。还有异族和魔族的合作,异族提供地上资源,魔族提供各种强大的基因。基本看来,异族是想把繁族的基因组合到异族人体内,至于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
花棘沉默片刻,心里了然。尘嚣必是知道了什么,而那个秘密,跟魔都脱不了干系。她回过神。“他身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