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番外(80)
“……”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便好似硬往他还没完全清醒的脑海中塞入了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痛苦地闭了下眼,一时竟不知先从哪里开口。
“我……”一出声,嗓子沙哑至极,汝嫣舒视若无睹,看起来并没有照顾他的意思,他只好自力更生地撑起身子,从旁边的矮案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
“我能去哪儿呢?”他捏着杯盏,苦笑一声道。
“那便不归我管了,流浪,或者去魔界,随便你。”汝嫣舒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算盘,低头拨弄得啪啪作响。
只有当别人在乎你的感受时,喜怒哀乐才都有意义,谢逢秋心中的那点悲凉还未发芽,便被她漠然的态度打了个灰飞烟灭,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呢?你救了我,仙门百家那边要如何交代?”
“这个用不着你管,”汝嫣舒算盘拨到关键处,低着头专心致志,“我做事从来不留把柄,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天罚中,这段历史将成为各大仙门心照不宣的秘辛,不管他们信不信,我都有办法让他们闭嘴——魔骨被拔除,你的生或死,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汝嫣舒忽然一抬头,将算盘推到他眼前,指着上面的数额道:“记得还我。”
谢逢秋:“???”
“用来重塑你骨骼的材料,是千年前传下来的一样至宝,一钱千金,价值连城,再算上我托人去找的劳务费,精神损失费……不二价,麻烦到时候直接派人送到天池山,谢谢。”
谢逢秋低头一看,虽然他看不大懂,但只听“价值连城”四个字,便知定是天价,一时感到十分窒息。
如此巨债……他觉得还是去死好一点。
汝嫣舒见他久久沉默,大约是怕他讨价还价,连忙转身将包袱提起来塞他怀里。
“我有一个问题……”
“不想答。”
谢逢秋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谢十六,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汝嫣舒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他没说。”
谢逢秋追问道:“那他何时离开的?有没有说去哪里碰面,我要去哪里找他……”
“别找了,他应该暂时不想见到你。”
谢逢秋怔了一下,傻傻地问:“为何?”
汝嫣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程衍。”
谢逢秋霎时愣住了。
……事情实在太多太纷乱了,他竟才想起这茬。
汝嫣舒道:“我看他并不怪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别担心了,江湖路远,以后总会遇到的。”
谢逢秋涩然一笑:“……说的是。”
他翻下马车,负上行囊,望着天际霞光粲然的夕阳,遥遥叹道:“只是以后的路,我就要一个人走了。”
言罢,他又扭头,朝窗帘紧闭的马车道:“不管如何,多谢你救了我,算我欠你个人情,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毫无波动的声音穿透门帘传来,“……嗯。”
谢逢秋笑了笑,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汝嫣舒连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他了,或许她心里在想,这人怎么那么烦?
可谢逢秋还是要问:“我想问……封魔疆的方向在哪里?”
气氛凝滞了片刻,从轿帘边探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遥遥朝东边指了指。
“……谢了。”
这次汝嫣舒是真的懒得理他了。
谢逢秋便向所指的方向望去,入目之处山水重叠,余晖浅淡,他没有透视眼,看不见远在百里之外的封魔疆,看不见那人的故乡,看不见那人,他什么也看不见,却好像什么也看见了。
“华胥憬,”他喃喃念着,痴立良久,最终一笑,单手扶额,不知是何意味地重复了一句:
“我恨死你了。”
“……你说要我护谁?”
华胥家主震怒,猛地抄起手中的茶盏,用力地向厅堂中跪着的人砸去!
“华胥憬,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要我堵上华胥氏的名声,护谁?”
茶盏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他的鬓角,砸开一片血花飞扬,血色晕染了他的半边侧颊,他却一声不吭,跪的笔直,一字一顿地道:“邀月魔族,我的朋友,谢逢秋!”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家主双目如电,须发皆张,怒火如雷霆,顷刻间便教人心惊胆战,华胥憬却抿了抿嘴,倔强道:“那你让我回去。”
“华胥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胥家的少将军,要公然袒护一介魔族,置封魔疆危机于不顾,传出去仙门百家会如何议论?!百姓如何看我们?!他们还怎么放心地将安危交到我们手中?!你是华胥的少主,不是可以任性的身份,肩甲还在你身上绑着,不要忘了你的责任!”
华胥夫人站在一侧,头疼地看着这对父子争吵,阿憬这次是过了些,她哪方都不好偏帮,只好招手唤来门口的守卫,让他快马加鞭去请华胥君过来。
华胥憬低着头,听闻这话,忽而一静。
“……孽障!你这是干什么?!”
华胥夫人倏忽回头,只见华胥憬一言不发,侧脸绷得紧紧的,直接探手去解肩上的肩甲。
莫说家主,连她都有些惊到了,连忙上前两步,死死摁住华胥憬的手,“阿憬,你疯了!”
华胥族人,可生可死,肩甲永世不卸!
“给我十天,”华胥憬不理,眼眶逼得微红,血丝蔓延其上,他固执地拨开自家母亲的手,依旧不管不顾地去解那肩甲,“就十天,十天之后我就回来,重新当华胥家的少将军,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一辈子不离开封魔疆也没关系!”
家主怒喝道:“畜生!你把华胥当什么了?!那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哪有什么十天半月的说法!”
家主夫人没能摁住他,两人争执间,两片白银肩甲落在他手中,熠熠寒光闪烁其上,他将其整整齐齐地叠好,恭敬地举过头顶,“父亲,我就当您同意了。”
家主夫人大喊:“阿憬!”
家主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膛上下起伏着,急火攻心地看着他!华胥憬也憋着一股气,憋得眼眶都红了,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的倔强生动得令人心悸。
没人答话,他又兀自站起来,将肩甲郑重地放进母亲手里,躬身行了一大礼,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站住!!”
华胥憬置若罔闻。
“将士何在?!”他厉声大喝——
门口的守卫齐刷刷一步踏出,排成两列,静候军令。
“他今天要是敢踏出这门一步,你们就打断他的腿!往死里打!打废了打残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封魔疆就当没这个少主!!”
“你敢——”家主夫人温柔不再,对着自己的丈夫声嘶力竭。
可门口的将士,是家主多年以来的心腹,信奉军令如山,一令既出,管他面前是人神佛,说打便打,手中□□顿时狠狠一扬,阻住了华胥憬的去路。
他停了一下,面色微微苍白,而后心一横,一咬牙,便要一步踏出——
“阿憬。”
淡然的嗓音忽然从队伍末端传来。
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循声望去,雪衣男子衣带飘缓,云淡风轻地缓缓走来,华胥憬的动作僵在半空,触及他的目光那一刻,稍稍迟疑了一下。
“老师……”
华胥君一出现,便成功让这些闹剧消停下来,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华胥憬身边,对家主和夫人遥遥一礼,而后才侧首,直视着少年人执拗坚决的面颊,轻声道:“邀月事已了,你不必赶回去了。”
“!!!”
华胥憬大惊失色,蓦然瞪大双眼,好片刻喉结才攒动一下,微垂着眼,忐忑不安地问:“结果……如何?”
华胥不晦泰然道:“传回来的消息是引发了天罚,两位魔族都在天罚中丧生了,但……前往邀月的族人已经回城述职了,细节如何,你不妨去问问他们?”
华胥憬扭头就跑。
“阿憬——”
又硬生生顿住。
他满面急切地回望着自己的老师,恨不得现在生出翅膀,转瞬便飞远了去。
华胥不晦沉沉地叹了口气。
“肩甲。”他道:“把肩甲佩上,否则,家主可是要打断你的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