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番外(74)
“华胥……”他低低地呢喃道,声线中流淌的,是浸入骨髓的思念。
如果华胥再长两年,或许能听出端倪,可现在的他绝对不行,四面楚歌的境地令他无暇他想,他丝毫没意识到这样的梦呓已经超脱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想着:这傻子……
谢逢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翻动,只是固执地抓住华胥的手贴在胸口,他倒也不挣扎,只是顺势将剑靠立在一旁,侧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无数次左右摇摆,两难抉择,幸运的人,可以轻易地权衡利弊,舍弃掉轻的那个,留下重的那个,可当抉择不再是抉择,而是左手和右手,或者心尖上的两块肉,剜掉哪一块都是鲜血淋漓的疼,舍掉哪一只都是终身的遗憾……那或许很多人都会变得优柔寡断。
当然,聪明的人,会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中选择高空的独木桥,即便走得摇摇欲坠,却明白这是唯一能保全两方的办法,华胥自认不算聪明,他除了一身筋骨有用武之地,根本看不穿那些复杂的算计,眼花缭乱的筹谋,说白了,姜兮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武夫。
多笨啊,连揣度人心都不会,战场上的三十六计,仿佛都是纸上谈兵,他是封魔疆的天之骄子,也是邀月书院里无所适从的笨蛋。
华胥憬有时会想,他的父亲,华胥家的那位家主好像脑子也就那样,所以大概他这辈子都变不成个聪明人了。
可从不归山奔波回来的那几日,他从脑海中划拉出无数条应对措施,又接二连三地否决掉,惶然无措之际,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选择了当个聪明人。
独木桥的底下,是万丈深渊,可他已经站了上去,少将军十九岁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认命,他生活得顺风顺水,万人瞩目,谢逢秋出事的那晚,他知道,命来了,坎坷席卷着或许能压倒他的巨石冲过来了,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了上去,想跟天道争上一回。
护住想要护的人,才能护住盛世人间,这是谢逢秋醉酒那次,他从他眼里看到的。
这是他的人间,他要拼尽全力给他破开一条生路。
“……睡吧。”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华胥憬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撩开他额前汗湿的鬓发。
“明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早点醒来。”
……
少将军那石破天惊的一句,把外头不少人都唬住了。
关键他还是提着剑进去的,令不少人惴惴不安,琢磨着少将军万一要是大义灭亲、自证清白什么的,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冲进去才算合理……
所幸,这位出来的时候,心平气和,冷静自持,剑鞘平稳地挂在剑上,看起来不像动手了的样子。
廉丹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华胥憬冷淡地跟院长告了辞,转身走得飞快,可一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阿烨,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他的神色是难得的肃穆,华胥烨立即正色道:“少将军言重了。”
华胥憬抿了抿唇,“你亲自去一趟陵中天池山,把汝嫣家的家主请过来,速度一定要快,如果她不愿意,你就把人直接扛过来,总之不管如何,一定要在事情拍板定论之前,把她带到邀月山。”
“……”饶是华胥烨万年忠诚,对他家少将军还有点莫名的崇拜,这个行为还是令他觉得疯狂,他沉默了好片刻,问道:“少将军,那是汝嫣的家主。”不是小猫小狗。
“我知道。”
“扛过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会来的,你告诉她,她惦记了十多年的东西,就在这里,我能帮她。”
华胥烨漆黑的眼珠子默不作声地盯了他片刻,终于躬身道:“是。”
华胥憬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抬指将枝头的一片残叶捻了下来。
论算计,论筹谋,没人能比过汝嫣家的族人,只可惜慧极必伤,汝嫣氏普遍寿命偏短,所以继任也早,汝嫣舒只比他大四岁,可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对方便已经是汝嫣家的家主了,华胥跟她的交情从很久以前便开始了,外人看来不咸不淡,当然他们彼此看来也并不是很热切,仿佛是点头之交,可华胥憬却对她深信不疑,汝嫣舒也并不避讳让他得知自己研究魔骨之事。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信任。
但不避讳归不避讳,汝嫣舒可从来没跟他解释过她研究这魔骨有什么用,然则近百年来,汝嫣氏的寿数问题已经成了横亘在他们族人心上的一道心结,她苦心孤诣,华胥憬猜测,十有□□就是想解开这道死结。
华胥烨走了没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卷普通的传讯卷轴,不待少将军开口询问,便径直道:“少将军,家主传讯来了,他令你立刻回封魔疆!”
华胥憬神情一滞,还未说什么,又见他眉目一低,冷静地道:“封魔疆的地裂已经刻不容缓,少将军,你的任务是将五彩石带回去,您别忘了,您依旧是华胥家的少将军。”
华胥烨的话语尊敬中又暗含着提醒,华胥憬抓着剑的手蓦地一紧,半晌没开口。
看,两难抉择又出现了。
他一点都不聪明,他从来没办法掌控局势,他最大程度上能做的,也就是与别人联手,如果这次没能保住谢逢秋……
如果没能保下谢逢秋。
华胥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近乎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情绪散漫开来,未上战场,士气已散。
……如果没能保下谢逢秋,堪神他不想继任了。
反正除了他,还有很多人可以当剑的主人。
他闭了下眼,自暴自弃地道:“汝嫣舒多久才能到……”
“属下携人快马加鞭,五日……最多六日。”
“我只给你五日。”
“……是。”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邀月山的日光从枝叶间淡淡地洒落下来,雨后新雾蒙蒙,给少将军镀上一层缥缈的仙辉,某一时刻,他低垂着眼,睫羽湿漉漉的,忽的颤了颤,眼中隐隐有水光积蓄,仿佛悲伤得在流泪。
可再一看,他侧脸冷凝,依旧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少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我崽好难!他不是,他没有,他想留下来的!可是封魔疆在等着他呀……
虽然但是,他还是给谢逢秋铺了路。
第63章 动荡:雪满枝头
华胥走后的第二天,邀月山下了一场大雪,苍白落了满枝头,仙鹤栖眠,鸟雀南迁,幽谷回响,人间岑寂,再不见热闹喜乐。
往年这个时节,邀月该会办上一两场宴席,宴席过后,学子们该归家的归家,驻留的便由书院出面置办些年礼,热热闹闹地过个好节,不像今年满山寂静,学子们安安静静地扫雪,安安静静地回家,不需人送,也无人道珍重。书院便只剩下了一群来自山河四处每天只会吵架的老家伙。
漫山遍野苍茫茫的白,谢逢秋生辰之际挂在树梢的褪了色的红灯笼,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白日落了雪,夜间便更是寒凉,洞内气温低迷,谢逢秋偶尔夜半惊醒,皮糙肉厚的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看守的弟子倒是有心给他添点物件,可惜洞口的那扇屏障,除了华胥少将军这样位高权重又不顾一切的存在,再没人能打开了。
华胥来过的消息,是神晔带给谢逢秋的。
他当即就愣了,叠声追问,神晔却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我当日不在山上,少将军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碰面,我这次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谢逢秋心中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落,低垂着眼,唇色苍白,看着有点怏怏的,神晔端详他片刻,心下不忍,却还是忍不住直言道:“这件事情是个旋涡,少将军本身就站在旋涡边缘,若他再往你的方向走近一步,只怕也要深陷其中了。”
“……”
就像邀月为了逃离旋涡,必须避嫌,华胥憬也是一样的,他与谢逢秋关系好已经不是秘密,若行差踏错一步,不仅他自己半生声名毁于一旦,甚至还会影响外人对华胥氏的看法。
啊,原来这个家族是这样的啊,随心所欲,滥用职权,毫无原则……
狼藉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