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60)
周子融当然不会蠢到大摇大摆地直闯神武门,然后跟女皇说你押了我兄弟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周子融给番阳使团里都安置好了,只要入京之后不出纰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他连夜秘密潜回王府,带上了几个私底下培植的像元鲤那样的暗卫,乔装打扮,骑马从直道入京畿。
其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从他决定返航,直到入京,前前后后不到两天时间,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生怕晚一步就赶不及了。
他入京之前还专门给元鲤捎了信,然后如约从朱雀门入城。
周子融假扮成卖海贝的小贩,在朱雀门口晃荡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等到来接头的人。
【作者有话说:千里救媳。】
第54章 无事
来接应他们的元鲤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低着头快步走到周子融面前,把斗笠沿微微抬起来一些:“将军。”
周子融推着一车的海贝,佯装低头系口袋,稍微凑近元鲤一些,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元鲤帮他推着车子,微微掀动嘴皮子:“放出来了。”
周子融手头一顿,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他说的,抬眼看了他一眼,讶异道:“真的?”
元鲤点了点头。
元鲤是他一手带上来的人,除了他的话谁的话都不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哄他。
“不便细说,”元鲤沉声道,“将军今晚城西望乡楼,戴上这个,为您接风。”
他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塞进周子融手推车上的麻袋子里。他们推着车子路过一个小酒馆,然后元鲤用正常音量说了句:“就送您到这了。”
然后压了压斗笠,旋身走了。
周子融推着手推车拐了个弯,绕进那小酒馆的后巷里。他左右看看没人,又拐到后巷的一只暗角。堂堂东海主帅,统领五十万水军大大将军,真是从来都没这么鬼鬼祟祟过。
他在打开那袋子前,又仔仔细细四下搜寻了一遍,确定一个人都没有,才终于轻手轻脚地把袋子扯开。元鲤塞进去的那个木盒子,此时正躺在那一堆湿漉漉的海贝上。
周子融三两下把盒子上的锁拨拉开,那木盒子里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张做工极其精妙的人皮面具。他一看这手法和五官特点,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周子融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那一层薄薄的胶,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潮气,应该是才刚刚做好的。
看来东笙确实已经出来了。
这种真切的触感从指尖传入,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把盒子盖上又收好的,只是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才复苏般渐渐有了些酥麻感。
过了好半晌,周子融才反应过来,心里松下一口气,悬了许久的一颗心也终于踏实了一些,只是他还有些没想到,东笙被关进黑水牢,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
元鲤捞出来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尽管周子融不断和自己说,能出来就是好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在意,究竟是谁先他一步把东笙捞出来的?只凭元鲤一个人可能吗?元鲤不过也就是一个暗卫,要说在朝廷上搅动风云是不可能的,一定还有其他人在用力。
东笙虽然没事了,却不是他救的,周子融心里有了些莫名的不平。
他推着车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又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东笙在京城毫无根基,谁能冒那么大险去捞他?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他愤愤地想着,这官场里能有几个好东西,可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大将军挖空心思地怀疑着这些没根没落“阴谋”,一点也没反省无凭无据地怀疑东笙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妥。
等到天刚刚一擦黑,他就迫不及待地带人去了城西。那座望乡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的旁边,矮矮小小的,显得极其不起眼,可是走进了看,才会发现这酒楼里用的每一根木材都是顶级的臻品,大多都是从两广运来的,满室都是木材的清香。
周子融穿了一身素袍,戴着东笙给的那张相貌平平的人皮面具,彻底成了个丢进人群就找不着的路人。可他才一进门,就有一个个子矮矮的小老头朝他迎了上来,笑道:“请随小的这边走,殿下正在雅间里等候。”
小老头两颊很厚实,油光油亮的,还和他的鼻头一样都红彤彤的,再配上一小撮干巴巴的灰白的山羊胡子和一双又小又圆的眼睛,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感。
小老头佝着腰,毕恭毕敬地将周子融引到了二层的一间雅阁里。
雅阁里点着香,在门外就能闻到。而就这么一闻,周子融就认出来了——这是东笙最喜欢的一种沉香。东海的那些糙老爷们儿都不大喜欢点香,也就这么一种让东笙闻得惯的。当然,这种沉香也是周子融唯一能认出来的,叫什么“沉水香”。
东笙以前也只点过几次,每次都是受伤之后安神点的。
小老头替他拉开了雕花木门,东笙正闭着眼睛坐在矮桌前,腿上盖着厚厚的毛绒毯子,听闻动静便睁开眼来。
“子融!”他一下子站起来,毛毯一下子滑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迎上来。
周子融却先他一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忽然冲过去把他一把箍进怀里。
东笙显然被吓了一跳,从前都是他跟坨浆糊似的往周子融身上黏,还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东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隐隐发抖。
一股自责纠结着缠上他的心头,东笙手臂缓缓覆上周子融的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结果周子融抱得更紧了。
东笙朝那小老头打了个手势,小老头赶忙识趣地将门合上,轻手轻脚地走远了。
东笙一边安抚着周子融,一边沉着嗓子道了声:“对不起。”
周子融听到他道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方才太激动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候那股从东笙身上传出来的几乎是带电的热度才激得他脑子一个激灵,紧贴着东笙身体的皮肤也开始不自觉地发烫,他警觉地松开东笙,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
周子融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玩意儿狂跳不止,他强装镇定地帮东笙理了理衣襟,哑声问道:“没少受罪吧?”
东笙的脸色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圈,但还算有精神,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先坐吧……我本来没打算牵扯上你的……”
东笙叹了口气,直直看着周子融,又道了声:“对不起。”
“是我自己非要来的。”周子融在他对面坐下,帮东笙和自己都倒了杯茶,然后给他把毛毯又拉好。
东笙以往不管受伤不受伤,只要下馆子一定会点酒,这回居然知道注意身体了——周子融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小欣慰,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我昨天才出来的,”东笙掖了掖毯子角,让两条腿更暖和了一些,然后端起茶抿了一口,“原本想告诉你,结果当晚元鲤就接到消息,说你亲自过来了。”
东笙顿了顿,似乎还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语气里带了些埋怨的意思:“我不是都让你不要来了吗?万一再把你搭进去……”
“我没事。”周子融淡淡地道,抬眼丝毫不躲闪地看进东笙的眸子里,将东笙后续的埋怨都堵回了肚子里。
周子融垂眼瞥到了东笙手腕处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让什么东西给磨破皮的,心里登时像是被小人儿拿着小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
虽说不上是千恩万宠,但东笙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憋屈罪,那阴冷潮湿的水牢,冰冷的黑水把半截身子都泡在里头,浑身都是铁锁……这怎么能是他们家小太子该受的罪?
周子融眯着眼睛用手揉了揉,声音嘶哑地问道:“难受吗?”
东笙心里咯噔一下,嘴上犹豫了一阵,看着周子融那幅明显被担心折磨了几天几夜的憔悴神色,一时间于心不忍,一股酸楚劲儿悄么声地爬上了心尖儿。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大手一挥,貌似爽朗地胡咧咧道:“哪有什么难受的?我这算是铜皮铁骨,那几天权当泡澡了。”
当然,这个澡泡得并不舒服,他刚出来那小半天连爬都爬不起来,差点以为自己要半身不遂。
他揉了揉自己腿上还有些酸麻的肌肉,冲周子融笑道:“这回多亏了你的元鲤,不然我还不知道得在里头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