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32)
往生带着他来到东笙的营帐前,似是无意地轻咳了几声,然后面露愧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怎么了?你也受伤了?”
往生就坡下驴道:“沙场硝烟太重,有些呛着嗓子。”
在里头听闻外面咳嗽声的一干剑灵赶忙做鸟兽散,坐在梁上的赶忙下来,用灵力操纵短剑飞来飞去乱玩的也赶紧把剑收回藏起……都老老实实装作普通士兵的模样,该站岗的站岗,该帮忙的帮忙,该出去迎接的迎接。
“参见王上。”一个风剑灵出来匆匆给阿尔丹行了一礼,然而偏着头暗暗给往生使了个眼色。
往生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给他竖了个拇指。
阿尔丹看见他的时候有些狐疑的蹙了蹙眉,却也没大多想,脚下一旋就绕了过去。
往生快步跟上。
“怎么之前没见过这个人?”
“军中将士成千上万,此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王上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阿尔丹不疑有他,在帐子里走马观花地扫了一眼,径自走到榻前,凝眉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怎么弄的?军医看过了吗?”
“江大人为流矢所伤,虽然失血过多,但是性命无忧,只需修养修养就好了。”
阿尔丹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已经不能再欠贵国什么了。”
“王上言重了。”
阿尔丹左右看了看,觉得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便道;“过几日贵国的援军便要到了,应当无甚大碍,江大人若是醒了便告知我一声吧。”
往生颔首道;“那是自然。”
众人目视着阿尔丹离开了帐篷,才又恢复原状,该干嘛干嘛。
往生走上前坐在榻边,伸手探了探东笙的脉象:“嗯,昨天晚上确实是灵力损耗太大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估计过一会儿该醒了。”
“昨天晚上那几个活下来的士兵不会乱说话吧?”甲子漫不经心地在帐子里晃来晃去,挑了个看着舒服的长椅便躺了上去,一只腿极轻挑地翘在扶手上。
“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他们不该记得的都不会记得。”往生给东笙掖了掖被角,头也不回地答道。
甲子“啧”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往生,黑灵是把上辈子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吗?”方才在帐外给阿尔丹行礼的风灵找出了自己的云霄重剑,从下摆撤了一小截布下来擦拭,“那缙云呢?缙云这辈子是不是也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还没找到缙云呢。”往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床上的东笙,“都说了,这些事情容后在议。”
澜河城上的战火依然没有停止,按照之前的部署,在黑旗人的下一批补给到达前应当都还挺得住。
只要援军一来,就能力挽狂澜。
东笙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乎一整天,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朦朦胧胧感觉到一点光闯进来,刺得他不禁闭上眼,接着又不知怎么昏睡过去了。
他依稀记得鏖战一夜之后,他们从托兰城后城门快速撤回,他骑在灵驹背上,头痛欲裂,浑身都重得像灌了铅一样,于是在第一眼看到澜河城军营的铁栅栏的时候,就毫无预兆地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东笙睡得昏天黑地,一连做了好几个梦,乱七八糟,弄得他脑壳越发疼起来。有很小时候的,也有后来离开东海去闭关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在东海,他梦见那一夜在望海楼上,长长的无尤江里乘满了河灯,仿佛一条光河,从巍峨的燕海关的两座塔楼之间穿过,缓缓汇入无边无际的东海……
“东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子融?”
东笙蓦地睁开双眼,耳边一阵惊雷炸起,外头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东笙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太激动了才醒的还是纯粹叫外头的动静炸醒的。
这么多天听着听着也习惯了,多半是黑旗人又在攻城了,反正该部署的都部署完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东笙下床披了外袍,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眼睛,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帐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往生他们多半要么是躺回去了,要么是出去帮忙了。
东笙走过去刚把帘子拉开,一阵料峭的寒风就扑面而来,吹得他一激灵,脑子里顿时清醒了不少,外头的硝烟和血腥味儿裹挟在冷风里,呼呼直往他口鼻里灌。
澜河里泼了火油,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一条火河噼啪作响地延伸到远方。
他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喊杀声就渐渐平息下来。
“江大人。”阿尔丹披着铠甲朝他走来,满身的血腥气,在这料峭寒天里还丝丝冒着些热气,“身子可好些了?”
阿尔丹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似是关心地更走近了一些。
东笙笑道;“承蒙王上关心,在下已经无恙了。”
“这一次算是扛下去了,但是不知道下一回还顶不顶得住。”阿尔丹神色凝重地望了望火光冲天的澜河防线,“澜河城绝不能破。”
远处有灵鬼嘶嚎的声音,在一片火光中宛如炼狱。
东笙点了点头,把阿尔丹请入了营帐,给他倒了一杯还算温热的茶水,忽然问道:“亲王殿下可有动向了?”
阿尔丹刚刚接过茶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脸色一僵,极不自然地踯躅了一阵,最终叹息似的回道:“刚刚交上手了。”
说罢便偏过头去,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东笙也不追问,兀自坐到了一旁,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谁都不是无情人,王上下次再遇上的时候,还望珍重。”
人不是无情的,沙场却是无情的。鲜血杀伐中,谁都不能保证心头那一点儿未泯的人性保不保得住,阿尔丹若是因为念着旧情而失手,真不知值不值当。
阿尔丹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是想强装轻松的模样,生硬地打趣道:“我还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有几次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玩具,他就会生气的大哭大闹,说’我最讨厌哥哥了,我要打死你’……”
阿尔丹笑着笑着自己也有些笑不出来,见东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咂巴了两下嘴,又强牵着嘴角笑了笑:“随口一提,让你见笑了。”
“无事,”东笙摇了摇头,“在下也有一位视若兄长之人,想想以前的那些事,也觉着他能陪我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阿尔丹失笑道:“当哥哥的都不容易。”
东笙莞尔,气氛也松动了不少。
然而两人还没缓完一口气,就又被打断了。
“报————”帐外传来士兵火急火燎的传报声,阿尔丹神色一凛,抢先一步冲出去,东笙也紧步跟上。
帐外跪着一个华胥的斥候,神色间满是仓皇,像是被千军万马的灵鬼追着撵了一路似的;“王……王上,天河邦城门被攻破了。”
阿尔丹一愣,一时之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天河邦城门破了?天河邦……哪个城门?”
这澜河城都还没攻过去呢,黑旗人怎么就打到天河邦去了?!
斥候一幅欲哭无泪的模样:“北城门,天河邦北城门破了啊。”
东笙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千回百转,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反应过来后顿时如坠冰窟,瞪着眼睛叱道:“你说什么……”
黑旗人现下还被拦在澜河之外,而身处北面的天河邦的北城门被攻破了……
与那北城门紧紧相接的,是华胥的南疆。
“南疆反了?”东笙自言自语地念道,似是仍然还不太敢相信,“怎么就反了……”
斥候哭道:“是南疆的人,他们说是援军,天河邦的兄弟不疑有他,就给开了门,他们一进来就说要全歼黑旗蛮贼,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天河邦留守的人马都快折完了!”
阿尔丹急道:“没有逃出来的?!”
“有……有,”斥候道,“有一万人撤出来了,现在正在南撤,大概明天早上就到澜河城了。”
东笙似是绝望的闭上眼……
这天河邦南撤的人马明天就到了,那不就说明南疆叛军也要到了吗……
第31章 城破
周子融才从玄天阁回了北昭王府,就一刻不歇地收拾东西带人准备开拔。这边的一干人床都才刚刚铺好,板凳都还没坐热乎,也只好跟着云里雾里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