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26)
往生悠悠折了回来,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是了,他估计马上就要有动作了,我这几天会把天牢盯紧的,只是……”
“怎么了?”
往生斜眼瞟了他一下,嘴巴含着杯沿,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你不怕他破罐破摔,狗急跳墙?”
“不是完全没可能,所以你要看着他一些,”东笙把缠在自己胳膊上被血弄脏的绷带拆了下来,“只是我觉得,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暴躁,但是脑子很清醒。”
东笙说着便翻身起来,伸手从桌案上够到一圈新的绷带。这伤其实是他自己的手笔,用随身的匕首割的,虽然不伤筋骨,看起来却十分狰狞可怖,很能唬人。
“我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吗?”
“当然。”往生从衣袖里抽出一沓纸递给东笙。
东笙看了看纸上的字,想着;阿尔丹啊,你可不能怪我,你这流年不利的,我可是在帮你。
亲王阿迦西自然是一直“因事出宫”,而把手在亲王殿的重兵也没有撤下来。第二天上朝的人竟然只有往常的一半,阿尔丹当堂以“封镜彻查”为由,暂停除了与华胥的白晶贸易以外的所有货物出口。
东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的底便落实了。这被人诟病的闭关锁国令不仅短时间断了那些个富商大贾的财路,竟连同着把那一直见不得光的黑油出口也给扼制了。
阿尔丹没有等到亲王,当天晚上便亲自带人走了一趟地牢。那地牢里的看守多半是从来没见过王上亲自到这种地方来过,吓得手一哆嗦,半块羊角面包就掉在地上,囫囵滚了一层灰。
“参……参见王上!”老狱卒带着一帮子小狱卒,连滚带爬地匍匐到阿尔丹面前,“不知王上……呃……有何吩咐?”
阿尔丹方才带着一群禁卫军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这会儿遇到老狱卒也压根儿不停,大步流星地绕了过去,着急忙慌地抛下一句;“拿钥匙,开鬼门。”
第25章 潜入
老狱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桌上摸索来一圈儿钥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鬼门”这名字是随华胥的死牢取的,是地牢里专门关押极其凶残危险的死囚的地方,进牢如进鬼门关,说是生死随判,却几乎是有进无出,由此得名“鬼门”。按道理来说是绝不能轻易开门的,可眼下来的是斯兰正主,自然是只要不被言官知道,想开哪个门,就开哪个门。
地牢里头晦暗潮湿,斯兰人讲究将死之人不用活人之物,所以地牢里面不能点灯,唯一的照明物就是石壁上点着的一具具燃烧死刑犯尸油的火把,火光被这里的湿气淬得生冷,仿佛地狱冥火。阴森森的湿气附在冰冷的石壁上,在火光下明灭着幽冷的光。
即使是经常打扫,却仍然盖不住那股隐在空气里的血腥气。
地牢通道狭窄深长,“鬼门”又在最深处,要弯弯绕绕下好几道。阿尔丹养尊处优惯了,这一遭走了半天,竟是觉得那寒气要浸到骨子里,后脊梁凉飕飕的。
越走到深处,血腥气就越重,那股冲鼻的腥气凝在湿冷的空气里,直直扎进人的肺腑之中,刺得人头皮发麻。
阿尔丹有些不耐烦地问了老狱卒一句;“还没到?”
“快了快了。”那老狱卒方才一直点头哈腰的,阿尔丹也看不清他的脸,这会儿在火光下一看,才发觉这老头一副皮包骨头,常年不见太阳的老脸白惨惨的,皱得像树皮一样。
只见他扯动干硬的嘴角讨好似的笑了一下,这笑容在这样一张脸上显得极为瘆人。
阿尔丹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随即加快了脚步;“快点。”
老狱卒忙颤颤巍巍地追了上来,又走了莫约百步,才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鬼门”。
鬼门之内漆黑一片,只能借着走道上的火光隐隐约约看到铁栏之后有两个人影。
阿尔丹皱了皱眉;“就是他们了?”
老狱卒颔首道;“正是。”
“都招了?”
老狱卒顿了顿,颤声道;“都……招了。”
阿尔丹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问道;“你也都知道了?”
“是……是。”老狱卒颤巍巍地问了一句,“王上,可需我拟份奏报?”
“不,不必了。”阿尔丹转身走到了狱门前,似是无聊地拨弄着门上两指粗的铁锁,“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老狱卒一听,忙躬身应道;“没有,绝对没有,此等机密断然不能让……”
“好,很好,”阿尔丹满意地点了点头,“华胥的使者来过了吗?”
“还没有。”
阿尔丹不疑有他,似是松了口气,又淡淡说道;“那开门吧。”
“是是。”老狱卒忙不迭凑上去开了门,钥匙与铁锁碰撞出一串叮当响声,僵硬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拉开,“王上……请。”
老狱卒正要转身推开,却突然被阿尔丹随性的侍卫一把按住。老狱卒一怔,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尔丹;“王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也随我进去看看吧。”
说着不容老狱卒拒绝,就被侍卫推了进去。
“王……王上。”老狱卒似是有些慌张,阿尔丹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两旁的侍卫在他的肩膀上一搭,这才老老实实闭了嘴。
阿尔丹让人取了火把来,带人不慌不忙地步入牢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呛得人呼吸一滞。火光把狱室照亮,只见两个血淋淋的人被铁锁捆在木架子上,身上的衣服被血染得乌红,死死粘在身体上。若不是火光亮起时两人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旁人都会以为这是两具尸体。
阿尔丹走到其中一人近前,用火把在那人脸前燎动了一下。那人被火焰燎得一阵刺痛,皱了皱眉头,渐渐醒转过来,一看到眼前有人就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似是恐惧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呜呜咽咽地哀鸣。
“他怎么了?”
老狱卒战战兢兢地应道;“回王上,之前这两人不堪重刑,企图咬舌自尽,被我们救回了命,但是没保住舌头……供词都是他们后来拿手写的。”
阿尔丹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至于亲王的事情,就让它永远留在这吧。”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牢房,到了门口才对随行的侍卫吩咐了一声;“都处理掉,做干净点。”
“王上……王上!”老狱卒被那两名侍卫一把按到了墙上,随之便听到铮铮两声利刃出鞘的声音,“王上饶命啊!”
老狱卒杀猪似的哭叫起来;“王上……王上属下什么都不会说的!属下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属下家里……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属下……属下唯王命是从,真的什么多的都不会说的啊!”
阿尔丹头也不回地抛了一句;“可我不相信你。”
“老狱卒”一看不能再等了,索性神色一变,声音完全换了个样;“那王上便要连我也杀了吗?”
熟悉而又让人胆寒的声音在耳边炸起,阿尔丹脚步一顿,头皮一麻,猛地回身:“你……你!!”
两边的狱卒看情况不对,也赶忙收了手。
“老狱卒”等两个持刀侍卫退开,不慌不忙地扶着墙稳稳站直了,那原本弓腰驼背的身子骨一下子拔得挺直,只见这人摸上自己的脸侧,缓缓撕下一张□□来,这才让阿尔丹看清了那人□□之下的脸孔——江淮玟!
东笙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抬眼盯着阿尔丹质问道;“王上,当初可是您准许我陪审的啊,这厢背着我们华胥就要处理案犯,未免不妥吧?”
阿尔丹又惊又怒,强抑着情绪沉声喝道;“使者大人扮作他人私自混入我斯兰地牢,不知尔意欲何为?!”
东笙不动声色地在身后攥了攥拳头,笑着道:“在下也不过就是来提醒提醒王上,所谓行事之分寸。”
阿尔丹一声冷笑:“我的事不劳使者操心,使者偷偷跑来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就真的不怕出什么意外么?”
东笙话头一顿,扯起嘴角笑道;“王上面前,我能出什么意外?”
阿尔丹冷笑道;“我说……江大人,事到如今,那我也只能说……你是当真觉着我不敢动你吗?”
说着他便朝那两名持刀侍卫打了个手势。
“慢着,”东笙急道,“王上,在下只身前来,必然有要事相告,您可以不留我,但斯兰不能不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