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142)
东笙瞟了他一眼,道:“这仗打了一年多,要你撤你甘心么?况且我是说他不能安安心心地打,又没说他不会惶惶恐恐地打。”
云霄愣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东笙“哎”了一下,道;“来打北疆又不光是沙安的主意,若真的没人挑拨,沙安也不至于与我们撕破脸,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如今,他们要撤,也不光要他们自己肯撤,还得他们的东家肯撤啊。”
云霄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带人去居庸关附近守着。”
东笙道;“嗯,不过虽说罗车多半心不在此,但那也毕竟算是前辈,行事还需万般小心,绝不可冒进,现在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我们耗得起,要徐徐图之,有任何异状就报来给我。”
云霄领了令便不作耽搁,起身就要出门,却没想一拉开门就正好撞上急急忙忙赶来传军报的小士官。
云霄给他撞懵了一瞬,也没多想,面露愠色地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士官脑子里也撞成一锅浆糊,可也顾不上心疼自己,匆匆忙忙地道;“大人恕罪,小人有要事禀报。”
屋中的东笙闻声便起身朝门口走来,问道;“何事?”
小士官满头大汗:“沙安人又……又又来了!”
“又来了?!”云霄诧异道,“这也太快了吧?!”
小士官道:“从东边的平原绕过来的,再要不了半柱香就该到了啊。“
东笙不禁拧起了眉,他知道罗车不会轻易撤去,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地再攻一轮。
八成是有什么要命的人在以什么更要命的理由逼他,否则以罗车的性子,不会做这种完全不顾后果的事情。
这难不成还得不死不休?
而就这么谈话间的片刻功夫,果真从东边传来了灵能炮的动静。
东笙回屋拿了佩剑出来,面沉如水地朝外走去;“出城迎敌。”
既然有人盼着沙安死,那他不如就让那人借一回刀。
沙安大营中,罗车正与大凌王子吵得面红耳赤,旁边的部将侍卫缩得像一排鹌鹑,气都不敢漏一声。
罗车满脸横肉都气得直抖,他比伽雷高出大半个头,像座山一样居高临下地咆哮道;“你这是拿我沙安男儿的性命当作儿戏!!”
伽雷脸色极差,瘦削的面颊显得眼窝更加深陷,鹰隼一般的眼神刀子似的,只听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阴阳怪气地道;“大元帅不是一向认定服从之上么?誓死不退可是元帅您在沙安陛下那里立下的毒誓,怎么这就要出尔反尔了么?”
罗车恨声道:“我愿意在陛下面前自裁谢罪!可你不能让几十万沙安勇士的命去给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陪葬!”
罗车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着道:“这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伽雷古怪地笑了一下,“那大元帅背着我让我大凌的皇族骑士去赴死,可就考虑过何为意义?要你取华胥太子的性命,是要你在战中取他首级,而不是要你派我的皇族骑士去他的大营里送死!!那是以卵击石!!”
罗车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嗤笑道;“怎么?殿下当初在那种时候将他派到我军帐下,不是为了借刀杀人?我虽不知道殿下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更听说过大凌陛下的意思。”
伽雷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凶恶起来,他恶狠狠地道:“总之,这仗元帅您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成全不了功,就当是成全个名好了。”
而这名,恐怕得是身后之名。
第134章 劫囚
一仗打了将近两年之久,两方都内耗到了极限,沙安人要决一死战,华胥也无意拖延,东笙率全军出城迎敌,紫荆关内就只留了三千戍卫守城。
东笙不在城关,所有的天罡灵武也都被带走了,唯一留下的往生剑还尚不能化形,防区内无人主事,大事小情就都落在了卓一鸣一人身上。
军队出战已经小半天了,中间不时有战报传回,沙安大军节节败退,若是不出意外,翌日日出之前,沙安残部就不得不退出北疆。
卓一鸣抱着被他拿布包得跟个棒槌似的往生剑,正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案前看往生给他讲过的兵书,手里捻着一支羊毫笔时不时地勾勾画画,正看到“兵不两胜,亦不两败,兵出逾境,期不十日,不有亡国,必有破军杀将”,想起最初与沙安人的缠斗,当初让他的父亲赔了性命,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是轮到沙安人自食恶果了。
他心里倒也说不上宽慰,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万事将终,尘归尘土归土,他什么都没干,可父仇已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他不禁开始想自己今后又要如何,身在北疆,心又何往。
卓一鸣嘴上不说,平日里东笙说什么他做什么,乖巧得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他死活要赖在东笙身边,也不过就是为了看见北疆收复的那一天,可如今他美梦将成,他却又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没有在这种寻寻觅觅的情绪里沉湎太久,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凝了凝神,沉下嗓子,尽量模仿着记忆中东笙的语气,问道;“何事?”
屋外的人却显然没有他那么镇定从容,急不可耐地将门推开来,着急忙慌地道:“卓小公子,有人劫囚!”
“劫囚?”卓一鸣神色一变,噌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也顾不上所谓“持重”,快步朝那军士走过去,“劫什么囚?你好生说清楚。”
那人飞快地道;“回禀小公子,是之前行刺殿下未遂的大凌贼人,方才有一批人马从西面混入城中军营,快刀斩了数十人的守卫,正持人犯东北向奔逃。”
卓一鸣道:“可让他们逃出城了?”
“暂时还未出城,我军正在设法追捕。”
军士看着这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临时主事,心里不免摸不着个底,可也不好明着说,便拐弯抹角地问道:“小公子,此事可还需报与殿下知道?”
卓一鸣却极其敏感地嗅到了其中那一丝轻视的意味,当即眼神一凛,厉声道:“殿下忙于战事,说与他做甚?”
军士吃了瘪,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可看卓一鸣一副半天没有回应的架势,以为他拿不定主意,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小公子可知该如何是好啊?”
卓一鸣想,如今关外两军交战正酣,沙安那老贼自身难保,又为何会派人来救一个大凌人?况且当初他们一致认为,此人既然被派至敌军行刺,那必然就是主帅没打算接他活着回去——那为何又会费如此之大的周章再来救人呢?
军士等得心肝如被油炸一般焦躁煎熬,才总算是等得卓一鸣开了金口:“遣五百轻骑继续追击,其余人随我去拦水路。”
军士愣了一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水路?”
卓一鸣严声厉色地道:“无需多问,依令行事。”
在他那张还未张开的娃娃脸上摆出这幅颐指气使的表情,好似打肿脸充胖子,可此种情形之下,军士却从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读到一种深思熟虑过后的肯定,于是不由得他质疑,嘴已经先脑子一步开了口,连声道:“属下明白。”
已是过了申时,只是这个季节日落得晚,现下外头还是天光大亮,城中被搅得警铃大作,劫囚的人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也是被逼到绝境的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看来,沙安人的确时间不多了。
卓一鸣乘快马赶往港口的路上还在想,也许这劫囚确有几分浑水摸鱼的意思,一边在负隅顽抗,一边又在趁乱抢人,卓一鸣不相信这两者之间会是巧合。
八成是鳖咬鳖一嘴血。
这批劫囚的人多半是大凌的,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贸然顺陆路北上——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沿海岸走水路去沙安,要么是直接漂洋过海回大凌。
紫荆关以南的官港属防区内,大凌人断然不敢碰,而紫荆关以北的海港早就空了,附近能下水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若是有一艘船停在那,应当是很突兀的。
卓一鸣遣人分头去找,自己带着五十轻骑去了紫荆关以东最近的一处港口,北境的海域近岸处多暗礁,若是一路沿着北上恐怕半道就得怒沉了,但若是要绕航那么远的海路,恐怕就得要吃水很深的大船,紫荆关以东能纳得了那种大小的船的海港就那么几个,要找到并不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