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139)
华胥的北疆硝烟再起,而沙安大营中的一座装饰华丽的帐中却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帐外的亲兵一进来,就看见自家王子埋在一堆空酒瓶子里,烂泥一般地摊在案上,往日熠熠生辉的金发也显得有些枯槁黯淡。
一种呕吐物与烈酒混合的恶心气味冲进亲兵的鼻腔里,呛得他愁眉苦脸,快步走上前去将已软若无骨的伽雷从桌上扶起来。
“殿下……还请保重身体啊。”
伽雷一副掉进酒糟的狼狈模样,两眼通红无神,视线晃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聚焦在了亲兵的身上,只见他眼里血丝密布,周围的眼眶略微有些浮肿,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道:“援军……援军要到了……杰尔……杰尔人呢?”
亲兵一头雾水,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杰尔大人他,已经去刺杀敌军主帅了啊。”
“……”伽雷愣了愣,眼神却蓦地凶狠起来,他一把抓住亲兵的肩头,“找人……立刻找人,潜伏敌军阵营……把杰尔给……给我找回来。”
“殿下……”
伽雷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快去!”
潼关处的西疆援军派遣出去联络紫荆关守军的副将,趁着夜色迅速赶到了北疆临时统帅部,他到的时候来接应他的却独独只有云霄一人。
副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那身披甲冑的人已经似笑非笑地朝他迎了上来。
“末将张方远,传聂将军手书……”
云霄没等他说完,就凑上前去,在那副将耳边低声道:“那就快些进去吧,殿下恭候将军多时了。”
第130章 引蛇出洞
张方远大惊,瞪圆了眼,只见云霄仍在极近之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而那笑容此时在张方远眼中却蓦地染上了几分森然之意,他毛骨悚然地猛一回头,发现身后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两名执刀的侍卫,脸色比那铁制的甲衣还要森冷。
“大人,这是何意?”张方远额上冷汗涔涔,回过头惊恐地看向了云霄。
云霄更凑近了几分,故意拖长了音,低沉沉地道:“贵部在潼关那深山老林里委屈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舍得出来,殿下若是不亲自见见将军,岂不是太对不起聂将军了?”
他不急不慢地抬起眼皮,直直看进张方远满是惊惧地眼里。
擅自行动,贻误军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张方远顿觉浑身冰凉,连忙往地上一跪,惶恐道:“大人,大人恕罪啊大人,末将也是依令行事,末将……”
云霄缓缓按上他的手,慢慢压了下去,俯身道;“将军怕什么?还是先见过殿下再说吧。”
张方远一听到“殿下”两个字,霎时一怔,哆嗦着问道:“可,可殿下他不是……”
“不是什么?”云霄问道,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眯了眯细长的眸子,眉心那道墨印就像是诡异的第三只眼睛一样冷冷打量着地上的张方远,“将军还不进去?难不成是等着殿下亲自来接将军不成?”
张方远忙道:“末将不敢!”
云霄侧了侧身,躬身道:“那……将军这边请。”
只见屋内已有人把门拉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张方远抬头看了看云霄,又看了看门内,默默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将门缓缓推开。
屋内只点了几盏白晶灵能灯,清冷的光不算太亮堂,还不等张方远看清屋内的人,就听闻一个年轻的声音幽沉沉地道:“将军还真是让孤好等啊。”
张方远浑身一震,脑子里瞬间炸开了锅,抬眸一看只见那太子正身着甲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前方的软榻上,没缺胳膊没少腿,一句话还说得中气十足,哪里像是重伤不起的模样,吓得张方远赶紧手忙脚乱地跪到地上,音里都打着颤地磕头道;“末,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将军紧张什么?”东笙冷冷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道,“怎么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张方远一听此话更是冷汗直下,想原来太子早就知道他们偷偷屯守在潼关,估计这“重伤不起”也不过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就是为的将他们引出来。
“末……末将听闻太子殿下遇沙安贼子……恐殿下贵体有恙……”
东笙佯作恍然大悟地拖长了音“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将军是担心孤受伤啊?”
东笙细细打量着张方远,不疾不徐地连带着硬甲扒拉下了一点自己的领口,露出里头的一小截纱布,问道:“将军说的是这个吧?将军真是有心了,不过孤无碍,一点儿皮肉伤而已,将军不必紧张。”
张方远战战兢兢地快速抬眸瞥了一眼,又连忙叩头道:“殿下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实乃我华胥之大幸事……”
只见东笙的笑意愈深,半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恐怕孤若不是因为这伤,将军还舍不得出来吧?”
这话就像是一把冰锥,直接将张方远给捅了个对穿。
张方远脸色煞白,心里打了个梗,紧张地道:“殿下,殿下您此话何意啊……”
东笙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像是看什么无可救药的东西一般咂了咂舌:“我说张方远啊张方远,给你台阶你要不要?是你傻还是孤傻?聂将军打的什么算盘,孤能不知道?”
张方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念陡转,连忙以头抢地:“殿下,末将只是依令行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东笙静默地盯着他看了一阵,他不说话,张方远就更是紧张,匍匐在地上也不敢起来,大气都不喘一声,心如擂鼓。
就这么过了半晌,东笙一个姿势坐久了,弄得胸口的烫伤有些绷着疼,便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稍微蜷了点身子,换了个依着扶手的姿势,一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向张方远,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将军来了,那便暂时不要再奔波了,大战在即,将军还需好好养精蓄锐,写封手书传回去,让聂将军依部署来就行……至于该怎么写,想必就不需要孤来教你了吧?”
张方远像是找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忙道:“末将明白!”·
东笙给门外的云霄使了个眼色,云霄便着身旁的侍卫把张方远领了出去,张方远行至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身来揖了一揖,似乎是想说什么,踯躅半晌,略微有些迟疑地道:“末将告退了,西疆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殿下宽宥。”
东笙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张方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退了出去。
云霄看着他走远了,回身进屋将门阖上,东笙方才一直坐着已经有些绷不住,额头上覆了层冷汗,云霄见状快步走上前来,抓了一只软垫垫在他腰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后靠了靠。
这一卸了力,东笙立马就长长地松下口气,将方才就一直放在手边的往生剑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端详了一阵,沉沉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云霄也垂眸看向了他手里的往生剑,沉默了片刻,道:“剑灵不似人,只要墨玉和剑骨无碍,休息一段时日便可恢复。”
东笙低着头,云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叹息了一声后,闷声道:“这已是他第二次救我了。”
云霄道:“你是黑灵,这是他的使命,就像……”
云霄话到一半似乎还没说完,却又不知如何该如何说,犹疑着道:“反正,他不会有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东笙吸了口气,缓缓合上眼,握着往生剑剑身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知道,云霄刚才想说又没说的,是“就像当年火神缙云为救东玟而粉身碎骨”。
当时那大凌骑士的暗器飞来,爆炸的瞬间往生催动了全身灵力以身相护,才保得他安然无恙,可如今往生剑受损严重,暂时无法化形,说是修养一阵就会好,可也不知到底需要多久。
东笙捧着往生剑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老半天,才又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在我出生以前,你们在哪?”
云霄懵了一瞬:“殿下是说……”
东笙道:“你们的灵体。”
云霄明白过来,想了想,道:“世人皆以为剑灵在黑灵降世以前一直都是沉睡剑中,其实我们也有自己的家,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可能类似于蓬莱仙境之类的地方吧,每隔一千年,我们才会随黑灵一同重返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