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110)
【作者有话说:这章比较重口。。。。】
第103章 沙安人鬼
说时迟那时快,理智全无的灵鬼猛地低下头,一口咬住了怀里的孩子,霎时间血浆爆开,溅满了一地,溅得她自己身上都是鲜血淋漓。
东笙眼底一片猩红,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骤然涌进他的鼻腔里,呛得他胸口一阵恶心。
灵鬼一口咬掉了孩子的半边身子,骨头混着肉泥咔嚓咔嚓嚼了两口,一边嚼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血从它的牙缝嘴角溢出来,里头还掺着肉糜,黏稠地顺着下巴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紧接着它吧唧吧唧嘴,囫囵一口吞了下去,张口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
离它最近的一个小士兵一下子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灵鬼听见这动静身子一震,幽幽低下头来,转向了那名小士兵,脚底猛然一蹬。
“躲开!”东笙喊了一嗓子,一把将云霄甩了出去,青铜利剑破空而出,快得不见影地飞旋而去,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嚓”,剑刃从灵鬼的后颈砍入,前侧旋出,转眼那灵鬼的脑袋就落了地。
云霄当啷一下直插进地里,剑身轻轻晃了两下,灵鬼污黑的血迹从刀刃上黏糊糊地滑进沙地里。
东笙走上前去,把剑从地上拔出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白帕子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污,只是沾上去的血太多了,黑色的血浆浸透了布料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东笙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看了一眼,大手大脚地直接往下摆的甲片上一抹,接着随手把被血浆粘成一团的白帕子往沙地里一扔。
收剑回鞘,东笙铁着脸垂眸盯着地上的尸体。
明明前一刻还是一个与普通人无异的女子,为何下一刻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
一千多年来,几乎没人知道灵鬼究竟是怎么来的,只觉得每次灵鬼成灾,这些食人罗刹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每每都叫人猝不及防,所以以前也有“天灾”一说。
更没有人见过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变成灵鬼的。
东笙心里一种冰冷的不详之感悄悄蔓延了上来,他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用脚尖挑着将灵鬼的尸体给翻了过去,被畸形的骨骼撑破的衣物之下全然不见女人柔软的胴体,而是一副泛着青紫的,牛皮一样粗砺的,如同恶鬼一般的身子。
它的怀里,还死死箍着那婴孩残破的尸体。
东笙想,方才他要是能早一点反应过来,起码还能把小的救下来。
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战场上在老百姓身上捆炸弹的例子不少,谁都不敢肯定接过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自己的催命符。
周围的几个士兵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总也不好意思就任由太子一个人上前去察看,于是领头的那个鼓了口气,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大着胆子从一旁小跑上前,尽量别过眼不去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堆肉块,紧绷绷地试探着问道:“殿下,要怎么收拾?”
人化灵鬼,这在以前是闻所未闻的,自然也不能当作寻常的尸体处理。
东笙的脸色很难看,顶着冲天的腥气,似是闻不见一样蹲下身来,更近地盯着这一大一小两具残尸。
旁边的士兵一脸菜色,他是怎么的也不想离这玩意儿这么近,可是太子都蹲下去了,他也不好在旁边站着,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跪在旁边。
东笙似是察觉到了身旁那小士兵的为难,想着多半也是个刚入伍不久的,场面见得不够,也怪不得他,反正自己当年也是这幅德性。
所以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全然当看不见,只意味不明地兀自沉声道:“战场上生生死死,这又走了对无辜人。”
也不知道那小兵听没听懂,只听他迟钝地应了声是,东笙撇眸一看,却见他还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也罢,之后他们总会习惯的。
东笙如是想到。
他闭上眼在两具尸体前静默了一阵,口里似有若无地轻念了声“安息”,然后悠悠睁开眼,慢慢站了起来,冲那士兵吩咐道;“烧了吧,找个好点的地方合葬了。”
人化灵鬼,究竟是本就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眼下军中并没有随行的学士,懂这个的人大多都在京城里好吃好喝地供着,等到他们来验尸,恐怕尸体已经烂得要发瘟了。而这对母子来路不明,眼下在大军营中,三十万将士同吃同住,凡事还是要多谨慎些。
而如今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灵鬼到底是生来就是灵鬼,还是那城中百姓变来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其间细节,光是想想就让人胆寒。
难怪之前那么久,也没有人能从沦陷区逃回来。
东笙心口一片冰凉。
这事到头来也算是有惊无险,只是眼下情势尚不明朗,东笙为了先稳住军心,也就特地交代了不要声张——毕竟幸存下来的北境守军的家眷有一大半都在沦陷区。
可关内封得再怎么严实,关外的沦陷区目前不属于他们管,于是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西北的沙安大营里。
罗车似乎是特别喜欢这一带,此番卷土重来,还特地把他的帅帐架在了老地方,就好像是非要和华胥的朝廷较那个劲似的。
大凌王子伽雷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主席上正悠然自得地切着干面包的罗车,悠悠端起手边的红茶嘬了一口,手指轻盈地捏着细腻的瓷杯把手,腿上还垫着一块白色的丝绸方巾,精致得就好像不是在三军营帐,而是在白晶堆砌的白晶枫叶园里喝下午茶一样。
如果排除帐外时不时就传来的杀猪似的惨叫,那一切也可以勉强称作是完美了。
而这一声声像是从地狱里透出来的凄厉尖叫,在罗车耳里似乎就成了某种美妙的音乐,他还心情颇好地给大凌王子唱了首自己家乡的民谣,然而罗车大帅兴许是五行缺了五音,哼出来的小调也没比那惨叫悦耳多少。
伽雷脸上依旧挂着一副面具似的笑容,淡定地点了点头,笑道:“此番元帅若是能顺利攻下华胥北境,那也便能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啊。”
“如果真如殿下所说,”罗车嘿嘿笑了笑,盆一样大的脸上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可也不知怎么的,如此敦实的面相,配上罗车那上挑的细长眼睛,就平白变成一副浑然天成的精明像,活像个吃了一斗酵母粉的狐狸,发酵一样膨胀了三倍的肥油,仍旧包不住那块狡诈的瓤儿,总让人觉得只要他一笑,就肯定没好事。
而罗车还偏偏笑了个花枝招展,接着又哈哈道:“那可多亏了殿下的育种师和你们大凌的灵鬼啊。”
伽雷摆了摆手,笑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道:“我们不过是循规蹈矩,但把活人变成灵鬼的办法,除了您也还真没人敢想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罗车拿叉子用力叉了块干面包,笑着抬起来冲着伽雷晃了晃,“不是我们的子民,就是我们的敌人。”
外头的一声惨叫像是用尽了气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虚虚地软了下去。而这声刚刚要咽了的时候,另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又鲜活起来,刺得人头皮发麻。
王子的笑意渐渐凉了下来,语调平平地质问道:“我听说这一次送过去的一无所获?”
“还不够成熟,”罗车摇了摇头,咔嚓咔嚓咀嚼着口里的干面包,接着囫囵一口吞了下去,砸吧砸吧嘴接着道,“等到成熟了,就不会这么不堪一击了。”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嘴,又道:“华胥人太软弱,总是对平民毫无办法。”
“为君者为天下,也没什么不妥,”伽雷一边笑着,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道,“倒是元帅,做这种违背人道的事情,真不怕报应么?”
罗车也跟着开起了玩笑:“事是我做的,但东西是殿下给的啊,就算有报应,有殿下与我共患难,又有何惧?殿下说是不是?”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伽雷静静地盯着他,蔚蓝色眸子渐渐沉下去,嘴边的表情却与阴冷的眼神完全割裂开,硬是扯出了一丝爽朗的笑意。
罗车笑了半天,夸张地抹了抹眼角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眼泪,又把话题岔开,冷不防问道:“说起来,许久都未见殿下那位红发的骑士了。”
如今站在王子身后,完全是个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