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先头脑一步作出反应,立刻反手一挥,将霜寒剑向着水潭方向掷去,几乎将剑用成了刀,将那条还没完全入水的蛟尾死死钉在岸边,任它如何拼命扭动,也无法再前进一寸。而后一边向潭边掠去,一边迅速自灵戒中取出浮生琴,“铮铮铮”拨了三下,而后连拆几条琴弦,想将其自下向上缠住蛟龙的身躯。
可对方显然也是个狠角色,见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潭水之中,唯有尾部动弹不得,索性反身一口,将自己被钉住的部分以下完全咬掉了。
此时此刻,它那双灰绿瞳仁已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扭头急躁又怨毒地瞪了月清尘一眼,随后怒吼一声,便像断了尾巴的蚯蚓一般,飞快地隐入水潭之中。
水面翻腾不已,水下一片浑浊,叫人看不清情况究竟如何。
自月清尘所立之处开始,有坚冰开始一点点蚕食着水面,并不断向着中央扩散,他站在冰面上俯视着下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起浮生琴身上刻着的那个“安”字,眉头深深蹙起。
若那巨蛟真的将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吞入腹中,是会变成新的核心,还是会被天道的运行规则无情抹杀?
可若是君长夜这次不能全身而退,是否说明,他已经不再是得天道眷顾的天选之人了?
月清尘抬起头,冷冷地望向依旧黑云密布的天空,再次深刻地感受到那只翻云覆雨手的力量,所有人无论是谁,在它面前,全都渺小如沙砾。
可即使是沙砾,也能凝聚成塔。
即便是天道,也不应该自以为,可以肆意摆布人心。
凛安,你曾站在世界的最顶端俯瞰大地,应该最清楚这种力量,可最终,却还是选择了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
如果还能再见面……我很想问问你,当年以身化万物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脚边突然滚来一个白团,却是那只君长夜曾在潇湘救下的白狐,全身白毛迎风招展,全都炸了起来。它朝月清尘哀哀叫了几声,而后低下头去用爪子扒拉水面上凝结的坚冰,一双黑眼珠直盯着月清尘看,似乎在表达无声的恳求。
这白狐出自琅轩阁,是当年魔族苦苦寻找的疗伤异宝之一,向来害怕月清尘,连靠近他身侧都不肯,可如今这般,是在表示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得主人平安吗?
月清尘静默一瞬,俯下身摸了摸白狐细软的皮毛,低喃道:“好孩子。”
就在那一刻,他已然下定了决心,可还没等动手,原本已然封住一半的水面却突然炸裂开来。那断了尾巴的蛟龙竟怒吼着自水中腾空而起,双角中的一个已然不见,似乎被砍掉了,伤处血流不止,头颈拼命甩动,几乎拧成了麻花,仿佛拼了命要摆脱什么痛苦。
而在它甩头的间隙,月清尘看到一个握刀的黑衣身影半骑在蛟背上,显然已恢复魔族形态,正将手中封神刀插/进恶蛟一只硕大的赤红眼珠中。在一阵紧接一阵的剧烈摇晃中,他摇摇欲坠,很快支撑不住掉了下来,却仍旧用双手紧握刀柄,借着全身下坠的力量,将封神刀更深地嵌入恶蛟七寸之处。
身上数百处大小刀伤无法愈合,眼睛瞎了一只,七寸又被人拿捏,这种痛苦已然超过了蛟龙可以忍受的极限,它疯狂地旋动身子,却发现始终摆脱不了这个跗骨之蛆,索性一头撞向坚硬的冰面,试图通过挤压,将君长夜彻底撞死在冰面上。
然而还没等它撞上去,却忽觉得头顶一凉,紧接着,那只独眼原本向下看的视线忽然转为向上,它看到自己的身体被高高抛起,又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着相反的方向落下,那个白衣人手中的剑尚未收起,而耳边传来最后一声微弱的呼唤:
“……师尊?”
此后一切归于沉寂。
而一炷香时间恰好已过。
湖面上突然出现巨大的漩涡,将上空一切活物死物,都一并吸入了那终于止息的红湖之中。
宁远湄急急奔至湖边,怔愣般望着中央极速旋转的涡流,一边拢起被风吹得四散的头发,一边踏入水中,企图靠得更近。可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却忽然自水中探出,力气奇大无比,竟一把抓住脚踝,将她拖了下去。
而天边原本黑沉的云层骤然开了一条缝,有金光冲破云层,像是太阳,却又比日光更加柔和。在云层的后面,隐隐现出一条金龙的轮廓,将整片天地都映得亮了起来,人群欢呼雀跃,都在庆祝劫后余生。
那似乎是帝都久违的,“光明”。
第160章 魔宫中
北境魔域,万古如斯宫外,大雪仍旧纷扬。
郁荼左拥右抱,衣衫不整地歪倒在榻上,脸上带着点散漫笑意,凑到身边那两个美人细腻红润的脸颊边亲了几口,顺道蹭掉了自唇角流下的鲜红汁液。
美人□□半露,欲拒还迎,分明是无限春光。可不知怎的,闻着身边魔女身上传来的阵阵脂粉香,他的心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发烦躁。
就在昨天夜里,他得到了魔尊在帝都与妖族那蛟龙老祖恶斗一场,身受重伤坠入黑湖漩涡之中的消息,而跟魔尊一起掉下去的,还有……那个人。
那个让他夜夜不得安眠的人。
死了?真的都死了?
美人艳丽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很快换成了那个白衣圣君玉琢般清绝的面容。装了雪狼爪的手腕处又在隐隐作痛,仿佛要时刻提醒郁荼,在北海底,与月清尘那段不共戴天的断手之仇。
可他同样也不会忘记,那段在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漂亮脖颈,白得能晃花人的眼睛。
郁荼突然抬起手,狠狠抽了左手边那相对清丽些的女子一记耳光,几下将她胸前肩头遮羞的纱衣尽数撕碎,而后用力握住美人裸露的双肩,眼中隐有疯狂意味:
“你说,仙人的血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那些没断奶的婴儿还要美味?”
魔女吓得花容失色,顿时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却又被郁荼捏着下巴扳回来。他厉声道:“抬起头来,回答我!”
有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自眼角滚落,美人见挣脱不开,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不知道,左使大人,求您放过我吧。 ”
除了喜食婴孩,这个红衣恶魔喜欢在床上折磨人的恶名也早在北域传开了。最近更是接连有姐妹死在他手上,若不是被逼无奈,谁还敢来伺候他?
若在自己面前的是飞贞大人,那该有多好。可惜,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一个女人,根本看不到别人。
“放过你?”郁荼似乎被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吸引了,当即凑上前去,伸出舌头尝了尝那泪痕,然后捧起她的脸,放柔声音道:“别哭了。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
美人娇嫩的脸庞被兽爪上冷硬的尖刺摩擦出了几道红印,模样更显可怜。她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要了自己的小命,自然不敢违抗,当即挤出一丝媚笑,嘟起唇闭上眼睛,向郁荼那几乎抿成一条缝的薄唇上印去。
却也就因此,没看到对方眼中愈发阴沉的怒意。
“啊!”耳边传来同伴惊呼,魔女忽觉脖子上一凉一痛,立刻有灼热的液体自痛处喷溅出来。她慌忙睁开眼睛,却被一股大力按倒在床上,后脑磕在床头,眼前天旋地转,一阵阵发黑。
可等黑暗散尽,这美人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因为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对尖牙已然探了出来,正深深咬在自己的脖颈动脉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她惊恐至极,脖子却被死死掐住,舌头麻得发苦,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抬头向上看,却只能看到郁荼那双发红的眼睛。
那恶魔吸饱了血,便伏在她耳边低笑起来,像情人絮语般含糊不清道:“真甜,不过你竟然愿意亲我,为什么不杀我?哦,我忘了……你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他这样说着,却觉得腹中邪火愈发旺盛,索性就在那死不瞑目的美人身上发泄了欲/望。而后漫不经心地翻下身来,冲缩在角落的另一个美人招手:
“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二哥,你在吗?圣女召咱们去正殿议事。”
是三长老银罂子的声音。
银罂子知道这个点他肯定在里面,于是说完这句话,便在那扇绘满血婴的门外等了一会。直等到三盏茶都喝完了,才把依旧一袭红衣裹身的郁荼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