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装仙君+番外(19)
“不缺。”
……
沈约直直往前走去,一侧水声叮咚,一座红桥静静卧在河川之上。
“这是青州桥,老人常说青州河是从青州流过来的,然后汇入七十里外的洞庭湖,所以,这座桥建了以后,便叫做青州桥,
听老一辈说,当时的府衙大老爷,还想叫它‘孝子桥’,好标榜自己尊崇孝道,也算喊了一阵子,只不过渐渐地又返了本来面貌。”
两人走在桥上,偶尔有几尾鱼儿露出水面换气。
李练儿弯下腰,从脚边拾了块石头往鱼儿藏身之处丢了过去。
石子落入水中,惊起涟漪,阵阵荡漾。
鱼儿摆了摆尾巴,迅速遁入了水底。
“你平日里为何要做这种招人厌烦的事情。”沈约轻声说道。
“我就算做些令人喜欢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喜欢我的,道长。”李练儿自顾自地将一块石头又丢入水底。
这时,那些鱼儿才意识到桥上之人充满了恶意,纷纷远远逃开,免得遭了无妄之灾。
“与人为善,终归会有回响的。”沈约说道。
“那道长你呢,我曾以为,我只要做的比旁人要好,外公,叔叔便会多看我一眼,于是我加倍努力,
私塾里,我的功课永远是第一名;论家学,识草辨药,我从无差池;讲问诊,我向来是家中最能切中要害的人。
可又如何呢?
道长,你可知道,当我满心欢喜地等在私塾走廊,等着外公来,只想听一句轻飘飘的夸奖,却只换来一家人的白眼,与视若无睹。
比我差的孩子能拿到数之不尽的奖励,弱冠之后,便能掌管家里的生意,哪怕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而我只能做个无用的书生,因着家门羞事,更是不会有从仕的可能!”
李练儿一下子把手中的石子统统丢入了青州河中,激起了无数水花。
沈约没有再去看李练儿,他站着身子,领着少年往河对岸走去。
没有谁能够评说谁的人生,或许只有岁月,才能给以盖棺定论。
他轻声说道:“西城这一片,住的乃是三教九流,除去城北的赌坊和酒馆,这里便算最是繁华了。”
李练儿并不说话,只是静静跟在沈约身后。
“西城杂货铺,还有锻庄,再远点还有个菜市场,菜,肉,蛋要什么有什么,洞庭的水产也不少。上好的却是没有,
要吃上好的,得去城中的稻香楼,那边有车马行,天天送新鲜的水产来,不过,掌柜的却是精明得紧。可人却很好,
当年我在稻香楼做事,他倒是挺照顾我的,每月的薪钱,都比别人多上半贯。”
沈约说着话,往西城走去,一片片的树荫遮住了烈日,渐渐的一联排的平房草屋,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也有点落寞。
他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从其中一间茅屋里,有一个身影推门出来,那人满头青丝,布袍草鞋,但将背脊挺得笔直,似是有一味风骨,潇洒儒雅,
剑眉星目,哪怕两鬓斑白。
依稀之间,仍能看得出年轻之时的雅韵。
此时,他的手中随手提拎着一只布袋,正缓缓从门内走向外头,里头轻声的敲击传来,似是木质的器皿。
他望两人的方向看来。
沈约却先行一步走到了老者面前,却什么都没说。
“没成想,灵山美景圈不住你,反倒是回来了?”老人笑着说道,他放下手中的布袋,仔细打量着沈约。
“是的,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再遇到您老人家。”沈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我自这里生养,如今大仇得报,自然也要落叶归根。”老人爽朗地一笑。
“只是‘焦尾’琴终究还是失在我手里了。”沈约神色有点落寞。
“好小子,琴已经给了你,若你有心,便与老头子我喝上几杯罢。”老人高声笑道。
沈约也笑了起来。
“道长,这位是?忽然,有人出声道。
沈约谦逊地说道:“这是我的一位老师。”
一阵风吹来,将布袋口掀开,露出里头琳琅的竹雕乐器,与小玩意儿。
沈约眼前一亮,抄起一根握在手中,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禁将竹笛举在面前。
“你小子,十年之前,你几枚铜钱便赊了老夫一根笛子,”老者劈手夺过那根竹笛,没好气地放入自己的布袋之中。
沈约脸上露出疥癞的笑容,浑似个乡野小民,说道:“老师说的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李练儿说道:“老丈,你真的是沈道长的……”
老人却笑着接过话茬:“哈哈,自然是了,不信你问这小子去,不仅如此,我还是他沈约刺杀贪官之事的见证人,
洞庭湖畔,小楼春风,年少轻狂,义气金兰,当真是好,当真是好,
想到此时,当浮一大白,哈哈。”
老人一把拉过少年往屋内走去。似是这么多年,不曾如此开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准备蹭玄学,希望能涨收藏!
第11章 番外:八声慢(一)
景龙十三年,洞庭春生,海清河晏。
“沈家小哥,新鲜的洞庭白鱼,一共二十六条,你点好了!”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袖子撩起,脸色黝黑的壮年汉子笑着对面前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说道。
“好嘞,麻烦张家哥哥了,数量无差,这次去株洲城,路上怎么样?”
“这阵子洞庭湖不太平,前不久,闹了一阵大雨,当时湖上的两家渔夫子统统都给掀到湖底去喂王八咯!”那个黑塔一般的汉子面露难色,不由得地嘀咕道。
“洞庭湖里的小龙王可真是喜怒无常,这一年下来,得淹死不少人罢?”
那个小厮从柜台上取了半盏土烧递给汉子,笑着说道:“祝师爷说这两天洞庭湖边的道儿不好走,小张哥辛苦了,这是店里的土烧,若不嫌弃带回去叫嫂子尝尝。”
“多谢,多谢,都说咱们甘州城的酒就数稻香楼里的最香了!唉,不过狗蛋儿你知不知道,前些年落了水的渔夫都是些坏得流水儿的货色?”
小张哥抿一口土烧,大呼过瘾了起来,一边却神神秘秘地凑过头来,在少年耳边说道。
少年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接着说道:“难不成这洞庭湖的小龙王还是个急公好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小张哥却摆了摆手指,说道:“龙王爷喜怒无常,洪夫子不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龙王爷出来行云布雨,搞不好正好瞅见这帮子人作奸犯科,看不过眼,就把他们沉了江。”
少年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身后传来掌柜的喊话。
他和面前这个汉子告了声歉,急急忙忙提拎着手中的洞庭水产,跑入了后厨房。
这是沈家少年,头一回听外人说起,那个住在洞庭水底的邻居。
喜怒无常,杀人如麻,面目可憎?
侠骨柔肠,风流不羁,急公好义?
每个人口中都有一个洞庭龙君,他有时候长得五大三粗,有时候生的满嘴獠牙,有时候却个面白如月的白面书生。
不过,沈家阿爹曾说,这洞庭水宫里的龙君是个苦命人。
虽是尊贵不凡,却相貌丑陋。
所以每每出行,都要请来三千风伯,三千雨师。
将天地遮个满眼。
沈家少年想着,忙着手头的活计,忽然望了一眼稻香楼外。
红霞满天,已是落日时分。
每家每户,都升起炊烟,往来不绝的客人说着笑,三三两两地登上楼来。
甘州城中,四通八达的街道将这座静谧的小城分割成了四半。
蜿蜒的河流奔流而过,去到城外。
初春尚有些清寒,沈家少年走到窗边,被风一吹,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连忙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吸了吸将落未落的清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