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熄(22)
“请大家注意秩序,不要拥挤……”机场的大喇叭适时响了起来,“请您保管好手机和贵重物品,以防失窃……”
“等等再走,”盛景说,“有人逆行。”
几乎所有人都在朝秦深的方向涌去,唯独一人偏偏要逆着人潮。隔着太多人,盛景看不到他的身影,却也能凭借着人群的走向大致判断出来。
“逆行?”苏澄涵关注的重点显然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他刚要过签名就走吗?这么干脆?”
盛景没说话。
那一份不和谐的因子好像消失了,不知是那人放弃了逆行往回走,还是干脆就停在了原地。
依他对这个机场的了解来看,那人先前的位置应该是在角落里……
盛景目光一凝。
“二涵你现在速度去机场的广播室,看清下面形势再开口,”他说,“昭宇你先去接一下江暄,我得过去看看。”
像是为了印证他心里最坏的猜测,那边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很快与周围连成一片,带起了整个机场的沸腾。
☆、双程(七)
沈沛无聊地托着下巴,努力让自己忽略掉江诺的长篇大论,无奈江诺到了更年期,话唠指数呈指数级增长,他又没有盛景那样深厚的功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了的。
“我说你小子越来越狂了,给你好脸色你就能上天是不是?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心急不要心急,你还背着我整这一出,嗯?”江诺话里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伴随着手指敲桌子的咚咚声,听得沈沛一阵心烦意乱,“你能活到现在全凭运气知不知道?自己还不好好珍惜,还非要拉着盛景陪你一起?那小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爹交代?”
“我自有分寸。”
江诺咄咄逼人:“分寸?这就是你所谓的分寸?你也知道他们大概都是些什么人,还敢挑衅他们,他们不来找你,你就自己往枪口上撞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想要什么,想揪出他们而已,”沈沛微微阖上眼,淡淡地说,“明天我就去Y大看看,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江局你这样一味避让,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嚣张。”
“我这不叫避让,叫韬光养晦。”江诺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不管怎样,时机未到,你给我停手。”
沈沛满不在乎地开口:“呵,这就……”
江诺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他停了下来,没把后面的不是人话说出口。
不得不说,江诺手机铃声的品味……实在令人堪忧。
那他还是不和一个拿广场舞音乐当铃声的更年期老大爷计较了,沈沛想。
没想到江诺摸出手机只是看了一眼,就递了过来。
他寒声道:“你干的好事。”
沈沛正想反驳,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了手机屏幕,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条彩信,发件人是盛景。
机场出了命案。
盛景传过来的照片中,青年半倚着墙壁,脸色苍白,平日里永远端端正正的眼镜也顺着鼻梁滑了下来,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如它主人的生命一样。青年脚边散落着一本书,沈沛能清楚地看到封面上的书名。
长长的一串,《精神病与犯罪心理的内在联系》。
死者他昨天才见过,那时候对方还认真地和他们讨论过精神病患者的隐私问题。
江诺看他的表情,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是你们昨天找的人?”
“是。”
沈沛低下头,不断揉着眉心,好容易才冷静下来。
他们昨天才见过陈默,今天陈默就在机场被人杀害……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得知了他们的行踪,于是便直接杀了陈默灭口。
不……这不只是灭口,更重要的,是挑衅与威慑。
对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想要揭露一切,还为时过早。
沈沛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他,语调轻柔,好像风中的呓语。
你想好……怎么审判罪恶了么?
“此事责任在我,是我太心急了。”他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请求调查此案。”
……
这下倒是不用确认死者身份了。
盛景有些沉重地想着,亮出了警员证,在机场保安的协助下拉起了警戒线。他随手拍了张照片给江诺发了过去,然后给苏澄涵打了电话。
“澄涵,出了人命,”他简要地说,“你先把现场控制住,别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苏澄涵慌忙应了一声,抢过旁边郑开源手里的播音器,小声问他:“老大,要安排撤离吗?”
“嗯,”盛景微微低下头,看向地上散乱的书籍,“凶手还没有走远,小心。”
他觉得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对方要杀陈默,和他们昨天的谈话有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QAQ
☆、双程(八)
“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您沿逃生通道有序离开……”女警的声音十分温柔,似乎带着能让人镇定下来的魔力。方才乱成一团的人群终于找回了理智,远远避开了警戒线的范围,载兴而来,仓皇而去。
秦深却没有走,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刚刚他好像看见陈默了……陈默在哪?
他知道陈默一向都是这个性子,别扭的要死。陈默说他不会来接机,言之凿凿,可到了时候他还是会过来,很可能飞机一到就走。
这个时候,按理说陈默应该早就走了才对,可不知怎的,秦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拉着他留在这里不敢离开。
他总觉得陈默还在这里。
此时粉丝们已经散了大半,秦深拒绝了剩下的签名和采访,环顾四周,却还是没有看到陈默。
他看见不远处红色的警戒线,心跳忽的漏了一拍。
刚刚好像有谁说……那边出了命案?
……
时隔数年,江暄再次见到盛景,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下。
盛景蹲在警戒线内,无言地翻着书,身侧一米处是一具尚温的尸体。
江暄忐忑地叫了声:“哥。”
盛景这才注意到她,勉强对她笑了笑:“回来了?我现在有点工作走不开,你先让詹决送你回去?”
“别看这些,”詹决拍拍她肩膀,“我们先走。”
“哥,你……”江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黯然道,“好。”
留学这几年,她没少受詹决的电话骚扰,而她最期待的盛景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她自己又不敢主动,几年下来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江诺,但江诺每次都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不过她大概是清楚的,比如盛景明明到了机场,却还是让别人来接她,先是詹决,后是孙昭宇。她好不容易找到盛景,盛景就让她离开。
我是不是很讨人嫌?江暄这么问自己。
她想,她可能累了。
……
“你就这么把她交给了詹决?”孙昭宇望着江暄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要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盛景长叹一声,“你知道,我有太多事情放不下了,倒不如詹决那小子……”
他沉默了,继续翻陈默留下来的那本书,但孙昭宇能看出来,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昭宇,我觉得可能是我害了他……”许久,盛景终于开口,“这个陈默是赵梓晨的主治医生,我和沈沛昨天才问了他,他确实知道一些内情……”
“什么内情?”
“‘落潮’,”盛景抬起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叫秦深的歌手也提到过这个词。”
经他提醒,孙昭宇终于想起来了,苏澄涵硬要他听的那首歌里面似乎就有这个词语。
他循着记忆复述了出来:“就像月下的落潮,闪闪烁烁的是不熄的信号……你怀疑和那个歌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