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姝(356)
王家,乔家,还有另外几个商户。对视一眼。尤其是那些商人脸色都变了变。
看来王爷是要讨要好处了。
这也是惯例,别说是王爷,就是那些官员们来一回。也要扒一层皮走。
这些人家都互相使眼色,商量出个能把王爷应付过去的数目。
在靖州多年,他们对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安王爷,还是有几分戒备。要不是看这位主儿不像是落魄王爷,言行举止颇有章法。他们恐怕就稍微应付一下,根本不会理会,但现在看来,这位王爷的气量十足。身份又贵重,实在不好太得罪,面子上要过得去才行。
而且方容的言辞很恳切。
王家的当家听他娓娓道来。说出靖州的困难之处,居然像是当真懂民生。只要他这番话,不是由幕僚代笔捉刀的。
“……就算真是由幕僚代笔,他能背下来,还能背得这么流利,就比别的达官贵人要有能耐。”
等到方容的话音落下,趁着间歇,王家的当家首先表态,“王爷,飞云贼肆虐,我们家里都遭了劫,财物损失严重,但我们愿意支持朝廷,辅助难民,现在,我就在这里发个话,以后王家的药材铺子,每个月免费义诊三天。”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
也有些出钱出物,表现得不算太热情,却也绝不冷酷。
当然,现在要是方容直接说,让他们赊欠良种给农民,不要收利息,那绝对不可能。
这些人家里面,不少人心里头盼着荒年,良种借出去,等还回来的时候,那不是三倍五倍的事儿,有时候,农民辛辛苦苦种一年的粮食,都不够还,又还得再次商借,利滚利下来,农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最后卖掉土地。
靖州这边土地兼并,这差不多算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手段。
方容也不恼怒,静静地听他们说,笑道:“感谢各位慷慨解囊,来,咱们接着看戏,王妃特意请人排了新戏。”
那些客人们都一愣。
大家显然没想到,这位王爷是雷声大雨点小,随便说两句,才要到这么点好处,还不是自己捞,真是给老百姓,就已经满足。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
就他们给出的救济,老百姓能活过一时,日子还是苦得很。
卢玉衡却有那么一点儿失望,他一开始,还希望安王爷来了靖州,不会是来安度晚年的,他是想要走得更高。
但他要是真有志向,就得好好经营,至少得练兵,养部曲,还得轻徭薄赋,做出一副明主的样子。
一开始王妃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明主的样儿,亲临战阵,打败飞云贼,安抚流民灾民,免赋税,可冬日马上就要过去,春耕时节将至,安王爷不赶紧想办法弄到足够的良种,好让老百姓们能有种子用,却在这儿宴客,还简简单单就让那些大族商贾给糊弄了过去……
卢玉衡叹了口气,想着起身离开,结果就听见旁边坐着的王家大少,牙齿咯咯响,脸色也变了,一双眼看着台上发愣。
一抬头,卢玉衡顿时也注意到,今天演的戏还真新鲜。
他平日里不太喜欢这类消遣,嫌闹得慌,宁愿多背书,多练字,一早也练成被人请去听戏,看歌舞,表面是看,实际上脑子里都在想别的东西,今天也没注意台上演的都是什么。
靖州这边不比京城,好些戏文都是老套重弹,好几年下来,都没有新鲜花样。
今日却不同。
“……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满怀激愤问苍天:……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遍堆愁与怨……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
一个年纪轻轻,化妆并不浓的男子唱腔很浑厚。
戏文很好看,故事很精彩。
他听了半天,这出戏似乎叫《水浒传》,刚才听过去一折子,正好是‘逼上梁山’。
但这唱词,却还不能让卢玉衡心惊肉跳,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台上居然详详细细地描述老百姓们杀官//反的过程,那些乡绅,世家大族,都让吃不饱饭的农民们或者杀了,或者逼得家业散尽,背井离乡。
“真是,真是……有辱斯文!”
王家的家主脸色不大好,可又忍不住着迷。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入了迷,即便是他们好像和剧中的反面角色更有共鸣,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里面那些人杀官造、反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