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启示录(26)
“我在十九岁的时候经历了第一次梦启,事后病了几天,因为太过特殊,我就去问了祖父。他才告诉我这个秘密,他说,每一任摄政王在继承王位的时候才会知道一些只有摄政王才能知道的秘密,梦启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我也有过几次梦启,大多数是和你经历的类似。我在历届镀铎皇室和摄政王的记载中寻找梦启的纪录,对照古画册寻找线索,编辑了一本《梦启录》,总结一些规律。几乎每个继承了梦启的人,都要承受身心打击,越年轻越严重,越频繁,越难恢复。历史上很多国王很早就让位给孩子,很大原因是心理不能承受。”说到这里,狄桑沉默了起来。
“父亲,浪升舅舅为什么会突然造访镀铎?”明煜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的舰队在海上收集了一些信息,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信息的可信性。今天就先到这里。”摄政王站起身,拿起画册,走回到书桌前:“你今晚好好休息,应该不会很快再有噩梦了。”狄桑对欲言又止的明煜说道。
“父亲,舅舅他们……”
“你可以退下了。”狄桑突然声音变得冷硬。
从书房出来,明煜站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去王宫西区的贵宾厅找舅舅浪升。但是他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自己也快站不住了。“明天一早。”他对自己说,拖着疲乏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所幸的是,卧室的壁炉已经升起了火。
梦启,但愿再也不要来了。
第十八章 南方少年的初雪
虽然作为贵宾被分配到了皇宫西翼的客房区,但是战泽没有资格跟着浪升王子和洛林去赴“家宴”。于是战泽和随行一班人在大餐厅匆匆吃完晚饭,回到房间里面等洛林归来。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是起居室,进门迎面就是一堵墙那么大的壁炉,但却没有生火,临窗一张大书桌,门口靠墙一张低矮的单人小床,估计是供随从使用的。进到里间,是卧室,卧室里面的小壁炉正在烧着暖暖的火,战泽直奔壁炉而去。太冷了!住在山顶上实在是太冷了。生长在南方滨海城市的他,一点儿都不适应这种渗到骨头里的寒冷。忘了让洛林披上斗篷,战泽不无担心地想到。
张开双臂,正反烤了几遍以后才暖和过来的战泽,注意到壁炉对面放着一张巨大的床,床安置在一个台子上,要上两个台阶才能走到床边,高高的床有四个柱子,挂着厚厚的帷幔。战泽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床武装成帐篷的样子,这里冬天得有多冷啊。想到这里,战泽猛烈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正在浴室里研究这里奇特的供水系统的时候,门口有了动静。他奔过去,果然是浪升亲王和洛林回来了。“怎么没有生火?”浪升亲王皱了皱眉。“卧室里的壁炉有生火。”战泽赶紧介绍到。“我在走廊最里面的套房,有急事去那里找我。你们都早点儿休息,明天一定要多穿点儿。”浪升亲王似乎心事重重,走前担心地看了看洛林。“是!”
恭恭敬敬送走了亲王以后,洛林一头扎进了卧室,直奔壁炉,重复了和刚才战泽一样的动作,张开双臂把自己挂在壁炉前烙饼般的翻来覆去烤了好一会儿。然后像猫一样窝进壁炉旁的长椅中,开始写写画画。这个沙发椅还是刚才战泽拖过去的。终于研究好了镀铎神奇的浴室供水系统以后,战泽回到卧室,刚要问洛林是不是想洗浴,洛林兴奋地向他招手,举起写字本给他看。
自从噩梦事件后,就很少看到洛林活泼的样子了,就连他们第一次目睹月帆京城的宏伟时,洛林都是心事重重。走过去,战泽跪坐在洛林腾出来的地方,“刚刚在餐厅见到了明煜将军!”本子上写着。战泽忽地弹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叫到:“真的?他本人?那我大哥也在吗?”
“他一人回来的。摄政王好像都没料到他回来。”洛林手语道。“奇怪啊,大将军居然一个护卫都没带?不会是受到伏击了……”没等他说完,洛林已经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了。战泽只能耐心看他在本子上继续写:“看起来就是急着赶路,没有战斗过的迹象。一定有很要紧的事,所以舅舅很着急地带着我离开了餐厅。我还没吃饱呢。”
摸了摸洛林的脑袋,战泽发愁到:“你怎么不快点儿吃。这个房间里好像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摄政王好像很不喜欢我,甚至好像恨我,每次他狠狠地盯着我的时候,他的心跳都加快。我一动不敢动。”洛林一边飞快手语着,一边打了一个抖。“这个摄政王出名的冷傲,全方洲都怕他。别担心,有浪升王子呢。”战泽安慰道。“快告诉我,明煜长什么样子?真的自带光环吗?”战泽一脸八卦的样子。
“没有看清楚,就记得他头发上都是泥巴,全身湿漉漉脏乎乎的,穿了一件马夫的衣服。”洛林指了指本子上一个人物剪影,一个穿着宽松上衣,紧身马裤,头发滴水的人影,虽然几笔勾画,却能看出此人高大霸气。战泽一脸失望的样子,但说到脏乎乎,他想起了什么,拉着洛林去浴室:“咱俩也够臭烘烘的了。来,看看这里有多神奇。”拖着不情不愿离开炉火的洛林,走进了冰冷的石头浴室。浴室里多一半的地方是个下沉式大水池。战泽脱下鞋,顺着台阶下到半人深的空水池里,把两个塞子塞在了池底的两个洞口处,再顺着台阶爬回来,拧开了堵在池子上方的两个塞子,两股泉水开始哗哗地向池子里注水。其中一个流出的居然是热水。
“温泉入室!厉害吧!怪不得这么冷的地方还有人住。”战泽开始脱衣服。洛林盯着水池发了会儿呆。战泽担心他是不是又想起了梦里的场景,赶紧走过来拉他的领子。果然洛林一掌打掉了他的手,开始自己脱衣服。
很快两个少年就开心地在宽敞的大池子里像鱼一般地钻来钻去了。战泽发现池子边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便一一打开闻了起来,把他认为很好闻的汁液都倒进水池里。不一会儿,水池里就堆满了香喷喷的泡沫。两个人开始打泡沫战。
终于玩儿累了,洛林把头靠在池子沿儿上,头顶上还有一坨白色的泡沫,苍白了多日的脸颊,染上了两朵粉红色。绿色的眼睛里水汽迷朦。
“别睡着了。”战泽潜到池底,拔开两个塞子,再打开入水口,把两个人用清水冲洗干净。要出池子时,战泽才发现,睡袍还在行李里面。幸好看到不远处有浴巾,于是光溜溜地爬出池子,一边跳着脚地叫着“冷!冷!冷!”,一边把自己擦干,裹好,拿着浴巾回到池子边,把已经闭上眼睛的洛林捞出来擦干裹好,扛到了卧室,放在壁炉边的沙发椅上。回头看了看遥远的大床,战泽决定还是在壁炉边睡地铺更暖和,于是从大床上拖来了几条被子,打好地铺,把已经睡的沉沉的洛林滚到地铺上,扔走了两人身上潮湿的浴巾,盖上被子。战泽的头还没有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在王宫的另一头,明煜却辗转反侧,难以安眠。虽然正如父亲所说,噩梦没有再来。但是连续六天六夜没有怎么睡觉的他,总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母亲和明源的影子,耳边是小源子清脆的童音:“煜哥哥!放我下来!”
坐起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明煜来到窗前,发现外面下雪了。应该是今年的初雪吧。四天前,他还在酷热的沙漠,用布包着头,骑在骆驼上。半天前,他还不知道有一个叫洛林的表弟长着一双明源的眼睛。“难道真是巧合?”
战泽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有人在推他。推他的人是深埋在被子里的洛林。这时战泽才听到一阵阵的敲门声,门敲得很客气,但也很顽强,似乎不开门就不放弃的样子。战泽环顾黑乎乎的四周,半天才想起来他们在哪里,为什么睡地铺。战泽只好爬出暖被窝,被外面的寒冷激了一下。壁炉里的火早已熄灭,房间里黑乎乎的,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衣服,只好拿起昨晚顺手扔到地上的几条浴巾,把自己上上下下尽量裹严实,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仆人模样的大男孩儿,手里提着一篮子的木头。战泽赶紧把他放进屋里来,门外的冷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冷战。男孩子走到起居室的大壁炉前,开始生火。然后走到小床边,看着铺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发了会儿呆,又转身去窗户处,拉开了窗帘。出去时候路过战泽身边,偷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浴巾,低着头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