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小白狼(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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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地裂也好,地动山摇也罢,关乎生死的决定都在一瞬间完成了,而后便是漫长的转变和适应的过程。
容苏做了此生最为漫长的一个梦,她在恍恍惚惚中警告自己,这些记忆将是指引她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前世最为重要的线索,一定要分毫不差的记下来。
可她醒来的第一碗黄汤下肚,心里就像泼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样,将所思所想冲刷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现在结结实实的窝了一把火,睁开眼,惊叹于对面坐着的不是孟婆,而是一脸温和的淮焰。
淮焰蹙着眉头,用手背试了下她的体热:“醒了,有没有梦见什么?”
容苏无法言说这种感觉,通体舒畅,但是心里郁结,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开口道:“不然我再睡一会,醒来告诉你。”
淮焰竟然并没有对这个回答失望,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忘了就忘了罢,多梦睡不安稳。”
“那个……小十四……”容苏边喊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果然有了变化,那是一种并不开心的神情,于是她赶紧收敛回来:“我就光记得这个名字,听着可比别的称呼顺口多了,就是太普通了点,我给你换一个怎么样,叫——小白,阿白,老白?”
“……”
淮焰一脸黑线,非常想忽略身后这些聒噪的声音,但明显效果不佳,绷着两腮道:“你随便叫,我不应就是了。”
容苏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鬼打墙一样的絮叨道:“这个称呼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能和别的妖怪喊的一样呢,当然要特别一点呀,你不答应它这个怎么能作数呢……”
淮焰头疼得要命,将已经放到了手边的碗,重新喂到她嘴里:“好,作数,别喊了。”
容苏:“唔,好的。”
淮焰被这么一打岔,放在心头焦灼了半天的事情居然全部消失殆尽了,眉头舒展了几分,语气平常道:“休息好了就准备准备,这两天我们就要出城了——”
容苏总算恢复了正经的状态,问道:“那献都呢?”
淮焰轻飘飘的说:“没有献都了。”
第三十五章
容苏抬眼环看了下四周,这的确是在献都的城中没错,只不过内室布置的却简单了许多,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淮焰看出她心中存疑,先一步开口解释:“地底下的暗门已经塌了,剩下几层勉强能住,给族中的长老们用作休整,准备妥了再出城。”
容苏“哦”了一声,对他的做法没有什么异议,心不在焉道:“看来你与城主已经商量妥当了,此时除了回天崇山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淮焰以为她还没缓过来,忍不住问道:“胸口还闷吗?”
“没事。”她从被一碗汤灌醒开始,周身都是舒畅的,现在就是让她落地耍一套行云流水的棍法也是不在话下的。
“你说这神石在地底下被生魂寄养了这么久,应该是极为凶煞的才对,可是……自我收了它后,身上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难不成我比它还凶吗?”她郑重地说完,突然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淮焰没有她那么心大,一板一眼道:“这不是什么寻常宝物,等回了天崇山,我就想办法帮你取出来。”
容苏眼皮一跳,用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自己的胸口,垂着眉眼说道:“它应该对你很重要吧。真可惜,这东西兜兜转转始终没能还到你手里。”
淮焰看见她的纤细的指节杵得有些发白,几乎要折断在心口,喉头莫名的有些发干,声音艰涩道:“是很重要,那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信物。”
容苏在这一刻抬头,眼睛里躲闪不及有些泛红,“什么故人,送的什么信物”之类顺口就能接下去问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挤出一丝潦草的笑意来。
“但是也不可惜。”淮焰牵起她的手腕,将她的五指渐次熨帖在胸口的位置,轻声道:“还到你这里,也就等于还给我了。”
堵在心上的一股山洪,经过曲曲折折的峰回路转,陡然遇上一个缺口,立刻奔流向了四肢百骸,浇得周身滚烫,内外煎熬,却依旧让人甘之如饴。
容苏焦灼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个什么话合适,唯剩一双眼睛亮晃晃的,肆无忌惮的直直看着他。
“好了,别多想了,喝完汤,就躺着再睡会吧。”淮焰俯身将她的肩膀按回去,摇摇晃晃的起身要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可没办法,她已经想法多得都快在脑门上发出芽了,眼看就要结出一朵向阳开的花,可不能这时候断了肥。
“拈酸吃醋,耿耿于怀的事我放在心里难受,现在既然解开了这结——”容苏趁势将他拉近自己一寸,咫尺之遥,缭绕着迷乱的气息:“那你刚才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会当真了。”
她骨子里对任何分量重些的话都不敢确认,真真假假要试探好几遍才能下决心相信,唯独这一次,口头上小心翼翼在问,心里却已经板上钉钉的认定了。
淮焰撑臂侧在一旁,迎着她的目光,好似故意化开这有些严肃的氛围,笑了下:“可我刚说的让你喝完汤就睡,这句你怎么不当真,还要挑挑拣拣的吗?”
容苏一脸空白,当即就囫囵个儿,从之前的迷乱的氛围里抽离了出来,凉了个底儿掉,合着这峰回路转后边还连着九曲十八弯?
第三十七章(捉虫)
秽土不似天崇山没有漫天星河可看,只有遮天蔽日的阴霾,如同一块连绵的黑布严丝合缝的将这块地界包裹了起来,显得分外诡魅与压抑。
可今晚地宫外面却十分热闹,城中经历一场变故,从地底下齐齐一抖擞,将多年隐居的妖族全部煽动了出来,天地空阔,使得他们也变得活泛起来,一扫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空地上架起了篝火,从海中直接取得鲜鱼放成了一堆,串起来轮着个烤,岸上的凉风一吹,火苗噼里啪啦地响,夹杂着咸香味窜了出来,刺激着周遭妖怪们的食欲,吵吵闹闹,倒有些幕天席地的快活滋味。
须童眼尖嘴甜,见容苏他们一行正走过来,跟声就招呼了起来:“君上你们来啦,岸边风大,几位要不要去船上歇会,城主也在里边。”
没等淮焰回答,周遭围火而坐的众位妖族已经起了反应,关切的询问声音接连冒了出来。
“这不是小淮吗?真的是小淮!”
“哎呦奉渊家也回来了,唉眼睛怎么了?”
“都长得这么大了,就是瘦得厉害!“
“……“
此番明显是走不了了,他们已经成了除了篝火以外的另一个中心,问话里关乎一蔬一饭,一会埋怨淮焰的久出不归,一会怜惜寒玉的伤势,皆是分外感慨的模样。
容苏从未见过这种温暖热切的场面,光站在一边看着就觉得温馨,可她毕竟算是献都的外客,不甚相熟,一时也插不上嘴就退到了旁侧。
只有须童跳上跳下还往里怼,张牙舞爪的喊:“城主还有事情同君上说,大家不要着急,等会——“
容苏“啧“了一声,将须童揪了出来,指点道:”小蘑菇,可有点儿眼力见吧,长老们叙叙旧怎么了,去,跟城主说,我们一会就过来。“
须童左右看看觉得确实无法,吐出个委屈的泡泡来,慢吞吞道:“那……我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吧。“
“行,随你。“容苏大剌剌的撩袍准备坐下来,见淮焰他们一时半刻周旋不开,就打算等一等,找块僻静地方暖会手。
可还没坐稳,忽然就见长老们兴致盎然的围到了她这边来,不知是谁还殷切的往她手里递了一条烤得外酥里嫩的鱼,整个氛围一下子变成了盘问现场。
有位颇为八卦的长老,兴冲冲问道:“可是阿焰的妻主?恁漂亮哟,想想小淮从前那个冰坨子模样,我们生怕他讨不到媳妇嘞。“
“那是我记错啦,不是成天跟在老妖君屁股后面凶巴巴的样子吗?把族中的小子哪个没打哭过!”
“哎哟你们这一前一后,中间都隔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长大了就沉稳了嘛,性子变化大点也正常……”
这番话踢翻了众妖的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叨念起淮焰少年时那些事来,时不时引起一串哄笑声,长老们自己搭台子都能聊下去了,她也就附和的笑了几声,竟然刚好契合了他们对妖君夫人温柔娴静的期望,聊得更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