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小白狼(4)
“嗯,既然这样,今年你们就好好将养。”淮焰还算和气的答应道。
“下一个。”寒玉跟声道。
第二位要憨厚多了,瓮声瓮气的凑上前来:“君上,我们初冬要存的粮还差一大截,能不能从别
的族找些人手来帮忙,我也叫不动他们……”
“知道了,回头让云泽给你找几个帮手。”
“谢谢君上。”
“……”
淮焰桩桩件件的听到一半,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暗自瞪向寒玉,以眼神示意“你居然敢让我为了这些破事赶回来,是不是活得不爽利?”
寒玉感到了后脊背发麻,索性拒不回头。
不过接下来的事即刻打破了沉郁的氛围,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君上,容苏如今到底死没死?!”狐族多美人,来得正是个娇俏的新妇,站在殿前正是字字泣血:“我初嫁狐族与丈夫恩爱不移,谁料他被那藤妖迷了心窍,连元丹都拱手相送,现在生生让我守了活寡,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贱人!”
她一字一颤,差点掐死怀里的已经褪成原身的狐族丈夫。
狐族居然还会栽给其他妖族的媚术,实在是稀罕之极,寒玉终于挺直腰板在纸上重重记了一笔。
“你说容苏窃你丈夫内丹,可有凭据?”
“凭据,呵!“狐妖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轻嘲了一声,随即目眦欲裂的指控道:“君上身居高位恐怕不知道我们各族的遭遇,现如今三十六座山头但凡是能喘气的兽王,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她收不服的,只因为她是个活了一万岁的老妖婆,我杀不了她,否则她还能苟延残喘活到如今!”
说到此时,殿中各族似乎燃起了极大地共鸣,一时间群情激奋。
“如今已经证据确凿,若还是放任她肆意妄为,山中各族可还有安生日子可活?”
“君上难道不记得去年神祭时她说的话了吗?啧啧啧……实在是无耻至极,那妖妇眼中可还有君上,可还有天神?!”
“……”
好嘛,原来今日殿中这么热闹,都是为了打听那藤妖的死讯?不早也不晚,就单单挑着她应完雷劫的日子前来告状?
淮焰忽觉头疼,捏着两眼之间道:“容苏强渡天劫负伤,恐怕是无力回天了,你倒是可以去花阳宫看看她死没死透……”
显然是没有!
殿中的争论还没休止,寒玉就已经眼尖的看见云泽火急火燎的奔上殿来,唯恐各族耳背的老祖宗听不清楚的洪亮嗓音吼道:“君上快去看看!宫主醒了!仙翁把宫主救回来了!”
淮焰:“……?”
众妖:“……!”
这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指名道姓半点不含糊!
冤有头债有主,蓬莱仙翁起死回生的妙法在灵界传得沸沸扬扬,众妖恨不得追到仙翁的老窝前骂山门,千百年来的祸害好不容易体面的送走了,眼看万妖欢腾鼓舞,一派祥和,居然让这糟老头子给救了回来,天崇山里祖宗辈的精怪骂得假牙都快套不牢了,还拄着拐杖非得见那杀千刀的仙翁一眼。
容苏的名头在灵界几乎谈之色变,按祖宗辈们的说法天崇山里这么多崽子,就没见过这么能作妖的妖怪,她还是一朵白藤花的时候,就得过神通指点,悟性奇佳,花阳宫的元尊之位自拓荒以来从未易主,一直是她,再加上白藤天性贪婪,擅绞杀,同族尚且相残,更不要提找异族窃元丹吸灵力这些常事了,兽族的崽子们韭菜似的换茬她却仍如少女,灵界第一老妖妇的名号当之无愧。
简直,无耻!
更无耻的是,底下的小妖就再怎么小打小闹,万妖殿上的妖君总归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但凡是有他镇着,容苏之流也翻不了天去,可万万没有想到去年灵界神祭那日,各族的兽王皆是挖空心思的献上珍宝法器,只有她藤妖一族拱手送上的竟然是自家的元尊本尊,还大言不惭的留下警世名言:“君上,我难道不是宝贝吗?”
无耻至极!
后话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听说好几个妙龄小妖直接晕了过去。
想那正襟危坐,丰神俊朗的妖君居然回道:“你喜欢,就留下吧。”
可以说当时众妖心态就崩了。
眼下灾星重新归位,当初妖君许下的诺便要兑现,将花阳宫那位正主搬到万妖殿中去,娶做名正言顺的灵姬,受万万妖民爱戴……显然是不可能!按妖君的原话来说:“宫主既然不安分就留在这里磨磨性子,什么时候各族的气消了,什么时候回归正位。”
第三章
正是好天良夜,月朗星稀。
“我当时真是那么说的?!”
一阵凉风袭过,容苏周身的燥热瞬间得到缓解,浑身一个激灵,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在周遭的水汽蒸腾下结成细密水珠,她抹了一把脸从汤池扑腾起来,正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藤奴,满心
期待她能收回刚才那句话。
“绝无半句虚言。”藤奴三指朝上,郑重发誓:“去年神祭时,各族皆准备的是珍宝法器,宫主吩咐我们什么也不必带,当着众长老的面,横在妖君座前说了一句——君上,难道人家就不是宝贝了吗?嗯?”
那藤奴虽皮松肉驰,脸上的褶子熨开了能铺张毯子,精神却可嘉,有样学样一手搭在腰上,一手回扣耳廓,比了个僵硬之极但略有□□的动作,来试图还原当时的景象。
容苏一口凉气吸得耳根抽抽,揉着眼睛道:“那各族都是什么反应呢?”
藤奴有些为难,嗫喏道:“长老们说要打断宫主的狗腿,一把火烧了花阳宫,还要……”
“停停……打住!这块我好像已经记起来了。”容苏嘴角颤动:“你还是……说点别的比较重要的事吧。”
藤奴沉思了好大一会,突然眼睛一亮:“祝贺宫主今年又是天崇山里的长得最好的妖精!”
“让你提这个了吗,真是肤浅!”容苏鄙夷道。
闻言,两侧的藤奴就立刻很有眼力见的将她面前的镜子撤了,仿佛是在无声的响应她“既然这么肤浅,就不要看好了。”
“哎哎哎我还没说搬走呢。”容苏连忙追上前两步,把镜子扛回来。
毕竟熟悉这张脸是她的必要阶段,所谓雾里观花花更娇,她在水气氤氲中凑上去打量着这张脸,缥缈的雾气显得红唇丰润欲滴,眼睛长而不细,垂着眼皮时看着清丽秀气,一旦微微上挑就有了些媚态,实在是捉摸不透的一张面相。
她小心翼翼的拂过眉心,鼻尖和嘴角,触感不似以往突然变得光滑细腻,藤妖的容貌太有冲击力,已经快要让她淡忘自己的脸上曾经有一道骇人的疤,美成这样会不会折寿啊?
藤奴哀怨道:“宫主,已经看了两个时辰,快要入夜了,君上派来迎驾的队伍还在门口等着。”
容苏这才反应过来:“有这么急吗?”
“君上说要是等天亮了接您进殿恐有变故,还是夜里送过去方便些,还望宫主早做准备。”
“能有什么变故,难道我起死复生已将严重到会被沿路刺杀的地步了吗?”
“是啊”
“……”
真他娘猴子腚的造孽呀,这藤妖生前到底是有多能作!
藤奴们多年来一直屈居于容苏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整个花阳殿自从听到容苏回来的消息后,就立刻陷入了一种堪比祭坟般极为肃穆压抑的氛围中,硬生生是憋着最后的耐性送她出嫁,各个都紧绷着一张脸,擎等着早早泼出这盆水再放炮仗庆祝它个三天三夜。
只可惜宫主没什么眼色,心眼比脸都大,只顾着手里忙活着挑挑拣拣,得出空来应了他们几句:“行,我知道了,让他们外边侯着,我这儿马上就齐活。”
藤奴们面面相觑,虽说不出来哪里怪但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偌大个花阳宫根本找不出来几个年岁正好的藤奴贴身陪着,合着容苏这个老妖怪硬生生把旁人熬成了姥姥模样,自己还是个精致的美娇娘,也难怪年岁轻些小精怪都投奔各个山头给兽族们填了房,可见族门衰败。
最后在姥姥们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容苏披了个桃红柳绿十分喜庆的褂子就妥当了,送亲的族人老的老小的小,借着夜色消没声息的掩护着容苏出了山头,在半坡上为为自己重获新生摸了几把辛酸泪便将这桩亲事草草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