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小白狼(27)
容苏紧跟道:“依你看,那东西现在在哪呢?”
“除了焚妖塔,恐怕十有八九是……”小蘑菇意识到被带跑偏了,立刻换了个话头:“灵姬大人当然和他们不一样,您是座上宾,供着都来不及呢,绝对不会吃半点苦的。”
她感激的“哦”了一声:“我就顺嘴一问,那其他的小妖会怎样?”
小蘑菇突然有些支支吾吾:“献都是极阴极煞之地,道行高点的活得跟凡人的寿元差不多长,要是道行浅了……朝生夕死也说不定,全看命啦。”
“还有吗?”
“没有了。”
“行,那就问到这。”容苏脸色一沉,直到看得对方头皮发麻,突然道:“云泽,叼起来,提给君上去吧。”
“啥?!”
小蘑菇还不明所以,已经被玄鹰提溜着后颈皮拎了起来,“脚”底下不断扑腾着,容苏这才看清这蘑菇原来是只章鱼来的,斗篷下盖着几只扭来扭去的触手,现在腾了空正像个圆伞似的转圈。
身后的夜色像一张泼了墨的纸,风轻轻一掀,一个颀上如玉的身影就显露了出来。
小蘑菇哆嗦着憋出一颗瘪瘪的泡泡,吱哩哇啦的喊:“干爹,干爹你怎么在这儿?我我错啦!”
淮焰冷冷道:“其一,偷盗幽火私用,贩卖妖族。其二,煞神进犯秽土,瞒而不报。其三,诋毁妖君声誉,私拐灵姬。须童,你知道你刚才那些话给你家城主通了多大的篓子吗?”
须童被云泽甩出去老远,兜帽都给掀开了,就看见它脑门上光秃秃一片,要不是还有两只又薄又软的耳朵在呼扇,可能又要丑上几分,它平衡了一阵,慌慌张张把兜帽盖好了又屁颠颠跑回来,在空中一蹦一跳的:“呜呜呜呜干爹,我知道错了,可焚妖塔确实毁了,他们不去献都也就只有在封印利等死了呀——”
容苏目光一凛,横扫出一棍:“好好交代事情呢,瞎喊什么呢?再敢乱攀亲戚,把你头拧下来切盘沾醋吃,听到没有?!”
须童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吃法,听着都然人牙酸,迫于对方这股剽悍的土匪气质,“嘤嘤嘤”了一句,就赶紧凑到妖君面前:“干……君上,我就是个跑腿卖命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抖出来了,其他什么真不清楚了,您就饶了小的吧……”
这的确是实话,方才容苏已经问问七七八八了,现在就是真把须童大卸八块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跟你耗着确实没什么意思,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自是要跟白术说明白的。”淮焰不咸不淡给这场审问划了个句号:“船上扫一块清静的地方出来,引路去献都吧。”
“哎呀呀如此可就怠慢君上了。”须童似乎不胜惶恐的样子拜了三拜,瞬间脚底生风,夹着屁溜了。
“就这么便宜他了,这小东西满嘴谎话,坑蒙拐骗,得好好治一治。”容苏难消怒气的看着须童飘远了,一脸愤愤不平。
“他说得对,看来现在也只有去了献都这些事才能摊开说,不急于这一时。”淮焰伸手拦住她,语气不善:“但是有些事情,可以提前解决一下。”
容苏不防备的一抬眼,撞进那一双亮得发魅的瞳孔里,预感不妙:“什——么——事啊?”
“比如独守空房?”
“哈?”
“冷的像个冰坨子?”
“呃……”
“不堪折磨什么的?”
容苏:“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淮焰:“不用解释,我都改。”
第二十五章
淮焰一向以妖界父母官的身份料理灵界一应大小事务,虽然时有耐不住性子,且记性不佳,脾气冲上来怼天怼地的毛病,但凭良心讲,还是对各族尽职尽责,受万万妖民爱戴的。
乍一了解,总会留下一种此妖正直伟岸,坦荡潇洒的错误印象。
容苏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君上……”
淮焰不满的挑了下眉:“叫谁?”
容苏吃不消这个转变,咬咬牙直接跳过了称呼:“既然献都做了个骗局,那这些虚魅怎么办,眼下都要开船了。”
淮焰不满意她另起话头,但总归是正经事要紧,眉峰一凛,毫厘之差的变化,整张脸却突然严肃起来,仿佛刚才的调笑是个幻觉:“我觉得你的法子对须童有效果,不防继续试一下。”
容苏纳罕道:“怎么说?”
“天极海没有界碑,但地印的覆盖还在,加上船小虚魅又体型庞大,路上难免要受到苛待,严重点死伤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船得在我们手里。”
“知道了,我会盯着须童的。”
“有点麻烦。”淮焰瘪了瘪嘴,朗声道:“干脆绑了,船上的东西分一分,押他去见白术,到时候什么都好说了。”
黑吃黑啊!
容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混混者混破天际,无所不用其极也,她险些要怀疑妖君的骨子里本来就是这副调性了,这一点就透的参透力简直太可怕了!
*
好在一番折腾,进舱开船的速度明显大大提升,帆子一扬,破船就瓮声瓮气的开始动了。
船舱狭小,那窄窄的四方地里让虚魅们挤得严丝合缝,连只水蚊子都飞不进去,虚魅虽不能言语,总归还是能哼哼唧唧发泄不满的,于是这艘破船就终日沉浸在期期艾艾的呜咽声中,气氛无法不沉重。
须童基于求生意志,自从开了船,按吩咐在甲板上扫出来一块空地,供妖君他们休憩后,就再没有到他们面前晃过,能躲则躲,能趴着绝不坐着,不小心打个照面也是贴着地就溜了,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奈何,城主之令也不能置之度外,须童夹在两座大山中间,只好迂回的寻找对策,一般到了整条船都睡过去的时候,才敢偷偷摸摸的去到船舱里挨个给虚魅分差,好让它们提前了解献都的一系列规章制度。
只见它一手拎着火灯,一手抱着捆木牌,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手牌拿好,一妖一枚,多的没有了,都收好点。”
那漆黑的牌子上,勾横竖直的写着各个妖族的类别,分到了什么差,在哪个门洞里报到,条条框框,分的那叫一个精细。
须童左右分发,口中还振振有词:“咱们可丑话说到前头,不是我们城主苛待大家伙,实在是最近的糟心事太多了,献都也不太平。都忍一忍,再有个两三日就该到了。”
正说着外头掀了阵风,整只船随之一震。
“哎呦——”
舱里空间有限,左右一晃,须童简直要被压变形了,牌子不小心落了地,立刻遭到一通哄抢。
“抢什么抢什么,抱一堆有用吗?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把自个儿的分类看明白了,别锅不配碗的瞎怼!”
可惜劝告没有用,须童被连揉带搓□□成了一团皱巴巴的丑蘑菇,完全凭借着感觉,晕头转向的出了船舱。
可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难保夜路走多了不会遇见……灾星!
“小蘑菇,过来。”
须童头皮一炸,转身就看见这艘船上最不想看见的那张脸,她还笑眯眯的冲自己招手,作的一副慈祥友爱的样子。
“愣着干嘛?那么费劲呢!”
果然,还没眨个眼的功夫,脸色就变了,这妖的皮相是画的吧,说换就换。
“哎,来了来了。”须童屁颠屁颠跑过去,规规矩矩局行礼,甜甜道:“祖……灵姬大人,有什么吩咐啊?”
“好说好说,没多大点事。”她淡然地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肩头的鸟,道:“它饿了,有没有吃的给找点。”
呵,还不知道是谁饿了呢。云泽心里讥讽道,可发出来的却只有又较弱又纤细的“啾~”声。
须童立马把刚才幻想自己的脑袋被按在板上,切盘蘸醋的画面甩了出去,长长的松了口气,欢快道:“有的有的,都在船舱里放着呢,我去取。”
“哎,别着急。“容苏伸手一把就揪住了须童的兜帽领子,强行揉了一把对方的软耳朵,笑嘻嘻道:”东西多,不好拿,我跟你一块去。”
得,这会是遇到真强盗了!
须童心里一片凄凉。
*
天色越来越混沌,除了灰暗就是蔚蓝,星月隐匿在云里不见踪迹。
本来天极海怎么说也是片声名远播的水域,却远不似以往那般波涛翻滚,磨没了脾气似的,行了两日才意思意思的搅了点小浪,和献都这穷酸的破船还甚是般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