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88)
“我在想,你老了以后会怎么样。”棠仰稍稍回神,摇头道。
明堂啧了声,伸手揽过棠仰肩头,闲闲道:“我不会老,我会飞升归位的。”
“然后呢?”棠仰顿了下,顺着问说。
明堂笑眯眯的,轻声道:“当然是继续留在人间啦,还得带你出去玩呢。我们走远一点,去看九州最美的地方。”
棠仰一怔,他心里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在拥有明堂后不再甘于蛰伏,向着更远阔的长。两人相视而笑,棠仰低头道:“我好像知道这匣子什么时候可以打开了。”
木匣小巧玲珑,可以随身携带。棠仰最终没想出来放哪儿比较安心,干脆也就带在身上了。两人回到后院,一人斟了点茶,到没觉得有沈梦灵说的那么难喝。刚打算去准备点吃的,梅利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冒出来,开口就把棠仰吓了一跳,“我知道了。”
院里昏暗,她比鬼还像鬼,把妖吓得心惊胆战。棠仰都快忘记还有这号人物在自家不走了,凶巴巴地说:“你又知道什么了?”
“不化骨,”梅利看看两人,语出惊人道,“就是活的。”
她才不等别人细想,指着院里那颗梨树张口便再度惊人,“刚才那俩神仙来的时候我在看你那棵树。”
明堂眉角抽了下,“你怎么没出去看神仙呢?”
“神仙有什么好看的!”梅利莫名其妙,继续拐回自己的话头,“那棵树是你,这人身也是你,两个有一样的颜色。听明白了没?”
棠仰看看明堂,明堂眼神一言难尽,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不化骨是安圆的一部分?”
梅利挤着眼睛想想,说:“差不多吧。”
棠仰质疑道:“就算是,他要那么多手干什么吗?”
直觉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三人沉默片刻,异口同声道:“有求必应庙!”
三人大眼瞪小眼,明堂和棠仰再度异口同声,“你也知道有求必应庙?”
“我当然知道!”梅利大声道,“我在璧城住了半年,还遇到了安圆,我会不知道有求必应庙?”
听见三人嚷嚷,方春雪和檀郎也从房内出来,他俩偷偷围过来想插嘴,被棠仰瞪了回去。梅利问说:“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有求必应庙,那儿也有黄符咒?”
“说来话长。”明堂含糊其辞得很明显。梅利立刻威胁道:“你们不告诉我,也休想从我这儿套出关于安圆的一丁点儿。”她攻势一转,直接冲棠仰说:“棠仰,你给我讲讲。”
棠仰刚张口,瞥见明堂、春雪和檀郎三双眼睛一顿,回过神来,恼道:“梅利,你别太过分!”
梅利理都不理,又转头冲檀郎和方春雪说:“你们知道吗?”
明堂抢道:“我们师兄同安圆相识。”
不知是否被气到,梅利冷哼一声,讥笑道:“你打发要饭的呢?”
明堂不答,只是眯着眼睛笑。眼见两人剑拔弩张,方春雪拦到中间和稀泥打圆场道:“有话好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
满院人眼乌子相互扫视,少顷,明堂妥协道:“有来有往,我们先。”
他把在璧城寻找白露时种种大致同梅利讲了讲,只是略过了客栈中棠仰那部分,连带着春雪也补充了些马车上的见闻。语罢再瞧,梅利毫不掩饰怀疑,直言不讳道:“你们说的安圆,同我见过的不太一致。”
檀郎提起安圆就来气,愤愤说:“那你见过的是什么样!”
“他为人慈和,”梅利平淡答说,“不像是会干出此事之人。”
方春雪阴阳怪气地接说:“我身上还有疤呢,给你看看?”
梅利懒得和她多言,压根连瞥都没瞥过去。棠仰试探着问说:“你说的安圆,是否眼含重瞳?”
的确,重瞳如此明显,总比辨认衣着相貌来得容易。梅利一点头,“是。”
余下四人彼此看看,明堂略一思量,蓦地发现了问题,沉声道:“梅利,若安圆真如你所言……”他笑眯眯地看着梅利,倒没有往日来的和善了。“发现不化骨当日,你为何如此惊慌恐惧?”
梅利抿了下嘴,没多大反应。她白了眼明堂,只说:“明日就动身去璧城,我在路上说,别废话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发号施令,然后回了屋。姿态之光明正大,恍若她才是宅院的主人。她走了,春雪和檀郎可怜巴巴地抬眼看明堂和棠仰,生怕不带他们去。明堂想想上回去璧城惹的祸,犹豫了下,无奈道:“既然去,大家就一起吧。”
白露的事耽搁许久仍无下文,幸而他走时非但没缺胳膊少腿儿,反而给他们使了个大绊子,一时半晌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这不过是些无奈托词。一旦即将再去璧城,明堂便睡不着了。他反复地想着知女所言,黄符咒、地下黑影之间必有联络,但总以为还差了一环。曙河将低漏声亦断,他辗转反侧,终于把棠仰折腾醒了。他伸手把还要再不自觉翻身的明堂按住,含糊地问说:“你干嘛……”
明堂把那手移起来,翻身搂住他,低低道:“你睡,我不动了。”
棠仰鼻尖儿贴着他胸膛,闷声说:“想什么呢。”
“想白露。”明堂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眼,“望他平安无事。”
棠仰窝在明堂怀里舒服地出了口气,“你希望也没用。我们去璧城搞清楚那个什么安圆和怪庙是怎么回事,然后把白露抓回来,叫他给春雪赔礼道歉。”
明堂笑笑,下巴贴着棠仰额前不说话了。是,愿究竟有没有用,谁又知道呢?
他刚想趁着最后再休息下,心弦儿一绷,腾地就坐起身睁开了双眼。棠仰被他吓一跳,还没问,明堂喃喃自语说:“对呀,同黄符咒联系最紧密的从来不是人或妖——那天我明明已经说出答案了!”
“什么?”棠仰也爬起来,茫然道。
“是愿!”明堂激动地抓着棠仰,“黄符咒会出现,是因为愿望!你记得我那天说的吗,妖不是为求财续命,也不为子女亲人,他们同小丫一样,都是为自己变得更强或是复仇,是愿望迫使他们吞下了黄符咒,是愿望让黄符出现,而不是有了黄符咒,才去为愿望付之行动!”
他匆忙讲了大段绕来绕去的话,棠仰倒还是听懂了,一霎里无法评判明堂的想法几分合乎情理,但若说错——所接触过持有黄符咒的人或妖,他们的愿望,的确算是实现了。且还有有求必应庙,又是“愿”,甚至再往远处说,予愿仙君……真的还是巧合吗?
首先要有愿望,愿催生了黄符咒。乍看之下好似前后顺序差别也不大,但细思却又令人阵阵发毛,何况明日要去的,还偏生是那“有求必应”的庙。
两人说罢,再躺下去都睡不着了。棠仰枕着明堂胳膊,随口道:“宝珠一定就在附近。只是就我们找鬼魃那气运,我看是碰不着她。”
明堂不知又想到什么,嘶了声问,“你说,他们究竟是把你和……弄混,”他下颌略扬,示意地下,“还是和宝珠呢?”
棠仰想也不想答道:“按知女的话,显然是宝珠。”
“知女说宝珠身上有腐尸味道,那她身上得佩多少香料才能掩盖掉。”明堂试着想想宝珠相貌,撇嘴说,“她可是去年夏天死的了,除非成僵,要不早该烂完了吧。”
想了下也觉得有点恶心,棠仰蹙眉说,“首先她得是真在去年夏天死了。”
明堂呆滞了须臾,又坐了起来,“对啊!梅利见她的时候就提过宝珠身上总是很香,那时候她还没‘死’呢!”
这样讲,宝珠岂不是起码死了三十来年,真是更叫人不寒而栗。
起得太猛,明堂胳膊骤然一抽,棠仰被掀成了平躺着。他懒得再起来了,干脆还面冲上躺着,闭眼道:“梅利对宝珠如此执着,是因为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妖非妖。”他顿了下,“似神非神。”
他活动着脖子,气定神闲,“你说,这是梅利据痕迹所断吧,那究竟什么叫似神非神呢?”
明堂刚摇头,棠仰又道:“既然都扯上神仙了,你师父能帮帮忙吗?”
叹了口气,明堂侧头看着棠仰,轻声道:“自然是不行的,他来看我们本身也不合规矩,十有八九是偷跑来的。”
棠仰半真半假道:“你可以向他许愿,这样就和规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