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82)
明堂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妥,便没辩解。棠仰在原地踱步须臾,转回明堂身前抓着他两手道:“嘘,我得专心。”
他拽着明堂的手掩住自己耳朵,轻轻阖眼,瞬间妖气释出,明堂不由也闭上了眼。半晌,棠仰脸色又变,拉下明堂双手匆匆说:“他们不在宪城。”
两人心都沉下来,巧凑此时老猫回来,小跑着到了两人跟前,立起前肢嚷嚷道:“宪城没有,我交待附近的妖分开去找了。”
若是从前,倒也不至于太急,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孩了,总不会跑丢。但现下前有地下黑影,后有死而复生的师娘宝珠,不得不叫人担忧。两人仍是想自己出门去找,被老猫劝了下来,它自己跑出去了。
直到后半夜,茶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棠仰手焦虑地在桌上点着,欢快地脚步声响起,明堂回头,只见方春雪和檀郎一前一后灰头土脸、扛着个大袋子进了院里。见他俩除了脏了点没受伤,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明堂刚松了口气,瞥一眼棠仰,又提了起来。
那边春雪和檀郎俩傻子还毫无所觉,乱七八糟什么姑爷师兄棠仰喊着,兴高采烈地宣布说:“我们有新发现!”
檀郎挠挠头道:“我们回来的路上还遇见猫爷了,但它不肯来。”
明堂叹了口气,“你知道它为什么不肯来吗?”
方春雪和檀郎傻兮兮地一起摇头,明堂挑眉道:“因为棠仰要发火了。”他在棠仰身后向两人摊手,意思是“你们自求多福吧”,然后又退了半步。一直不声不响的棠仰站起来,冲两人慢慢一笑,说道:“你俩谁带的头啊?”
两人被棠仰训了个狗血喷头,吓得半句都不敢反驳。明堂在旁边给递水,眼见着天就快亮了,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插话说:“你们两个也是,托句话过来叫我们别挂心也好。”
“我找了!”方春雪见总算有了机会,一直脖子赶忙道,“我找了个好兄弟要他带话过来的!”
檀郎也点头,“对对对,她找了个阴魂带话,还烧了纸钱给他!”
方春雪不等他说完,破口大骂道:“呸,该死的王八蛋!拿了老子的钱,不给老子办事——”
“行了!”棠仰打断她,“你们两个到底干什么去了。”
檀郎刚张口,方春雪一跃而起,捂住他的嘴大喊道:“我来说我来说!”
“那天姑爷叫我们回来——”她手舞足蹈,没被白瓷面遮住的那只独眼闪出兴奋的光,“我们遇到一个美女!”
当日天色已晚,方春雪和檀郎往东河走,两人垂头丧气,春雪戳戳檀郎,挤兑他说:“哎,现在后悔当初在山上不好好用功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能跟姑爷求求情。”
檀郎撇嘴,“那个小鹳村真的很吓人吗?”
“可不是,他们用活人祀妖怪!”方春雪不屑地哼了声,两手拍得啪啪响,“你说说,可不可恶,吓不吓人!”
两人聊着小鹳村金龙大仙的事,不知不觉到了东河边。摆渡的船家刚摇走船还没丈远,春雪忙招手高声喊回来,两人聊着自己的天儿上来,这才发现船尾篷下还坐了个人,是个穿素裙的年轻妇人。
匆匆瞥了眼,既然还有个夫人在,俩人都不敢吵吵闹闹了,规矩地坐在船头。那妇人身姿窈窕,戴着帷帽看不太清脸,但露出一个尖尖小巧的下巴,光凭气质便能断定是个美人儿。船家是个老叔,撑着竹篙同妇人聊天道:“夫人,过了河距俪县可还有段路呢,有家里人来接你吗?”
“没有,”妇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柔柔细细的,不知是否因为江上有风,听着有些飘忽不定。“不打紧,我一个人常往来的。”
方春雪本就是个屁股长钉坐不住的,闻言转过身子想要搭话,刚瞧过去,她身子一僵,又转回来,凑到檀郎耳边轻声道:“她是妖。”
第74章 第十三桩往事
那美妇举止端庄,身上的衣料虽然普普通通,却很干净整洁,也较宽大,反而衬得她弱柳扶风,韵味十足。檀郎也回头看了眼,扭回来和春雪小声嘀咕,“我看不像呀。”
“千真万确!”方春雪小声说,“怎么办?”
檀郎蹙着眉考虑了片刻,又低声道:“妖也分好妖坏妖的。”
“要不,我们先看看。”方春雪说着,又回头偷瞄人家。凑巧妇人也探头看过来,柔声细语地招呼说:“小姑娘,船头冷,你们来这边坐吧。”
两人顺势起身,猫着腰走到船尾坐下,方春雪主动搭话道:“夫人是要去俪县吗?”
妇人点了点头。檀郎笑起来,接着说:“我们也是去俪县的,夫人若不嫌弃,我们搭个伙儿?”
船家插话帮腔道:“是呀,夜里黑,你们三个女人家搭个伙儿也好。”
方春雪偷摸着乐了,檀郎无奈道:“我是男的。”
这下,船家惊得睁大了眼,连那美妇也“咦”了声,不禁抬手掀开帷帽上的面纱,露出张美貌娴静的脸来。她打量一番檀郎,这才捂起嘴笑说:“好呀。”
三人干脆闲聊起来,这妖怪所化的妇人自称住在俪县外,家中有公婆丈夫,此前渡河到娘家探视,多谈了几句竟不知天色已晚。方春雪常年混迹附近,暗里问了些俪县情况,妇人都答得出来,能对应上。两人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真是个化形后同人好好过日子的朴实妖怪?
下了船,黑灯瞎火的,三人沿路往俪县去。那妇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檀郎和春雪并排在后,春雪在船上时还好,来了暗处再一想前面走着的是个深藏不露的妖,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檀郎看出她怂了,凑过去小声说:“要不我们现在回去?”
“棠仰和姑爷在忙,万一真有什么事,怕也来不及了。”方春雪摇头回说,“见势不妙我们再跑也不迟。”
檀郎想想也是,默默拉住了方春雪的手,两人手握在一起,彼此都安定下来,不做声了。
妇人边走边说:“小兄弟,你妹子眼睛似乎不方便,路上黑,不若你拉着她走?”她回过头,见两人手正拉在一起。随着步伐那帷帽面纱微动,露出若隐若现的嘴唇。她似乎意味深长地笑笑,又道:“看妹子对俪县挺熟悉,二位家在俪县?”
方春雪刚张口,檀郎抢先回答道:“不是,过去了还要找地方住呢。”身旁,春雪灵机一动,接说:“夫人会讲本州话吗,我官话其实说得不太好。”
“说得挺好呀,”夫人嘴上这么说,却体贴地仍是换了方言,“你们是兄妹?”
方春雪刚想说是,檀郎又抢道:“不是。”
妇人又笑,春雪干脆和檀郎松开手,自己壮着胆子上前去,又和她攀谈。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姑爷套话时那一套套,春雪绞尽脑汁和她聊着,不知不觉走完了半程。檀郎自己在后面并不搭话,春雪从前常年靠走来往东河县与宪城,体力比寻常女子好得多,这妇人走到现在不休息也不喘气,可能也算是个破绽。
刚想完,妇人停下脚步,“我们歇歇脚吧。”
三人在路旁的树下歇脚,大树粗壮的根须冒出土地,方春雪和妇人干脆坐在上面。檀郎抱臂靠在树后面休息,这一天折腾,他同春雪其实也都乏了,不再说话便只有虫鸣嘶嘶,还有两人的呼吸,妇人安静得好像随时便会消失。檀郎正思考着什么时候撤退,阵阵夜风袭来、裹着些许古怪的气味。他思绪一顿,仔细闻了下分辨,悄悄转过身,瞥了眼妇人。
休息得差不多,三人再次前往俪县。妇人住在俪县外,远远的便能看见有户人家仍有微弱的灯火亮着。她露出淡淡笑意,指着那灯火说:“看,那边是我家,我丈夫给我留了灯。”
方春雪同檀郎将信将疑,两人对望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妇人取下帷帽,邀请道:“谢谢你们陪我,进屋喝口水吧。”
只得硬着头皮跟妇人走进小院,她轻轻叩门,屋里有个面貌普通、却看起来很和善的男人开了门,见到三人先是一愣,然后才对妇人假作埋怨说:“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急什么,这不好好回来了。”妇人笑嘻嘻的,睨着丈夫道,“这两位是路上同我做伴的,请他们进来喝点热水。”
男人听了,客客气气地把两人请进门坐下,还不忘小声交待说:“父母睡了,两位小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