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79)
“如你所愿。”她说着,忽然伸手,将一团黄色的纸塞进了女人口中。
女人喃喃自语着,“谁来救救我啊……”上下嘴唇不断开合,她好似感到口中有团带着土腥味、微微发苦的黄表纸。她不再自语了,咀嚼着那团不存在的黄表纸拼命地滚动咽喉往下咽去。众人见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别是疯了吧,快动手吧!”
“你们已经把我的孩子活埋了,还要烧死我。”女人两眼穿过人群,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的黑暗。她嘴里不停地咀嚼,像是在大快朵颐,大口吞咽。村众被她突如其来这模样吓得愣了下,不由住口。正待此时,女人蓦地五官拧在一起,狰狞无比地呲牙喊道:“谁来救救我啊!”
下一刻,最外围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有个人脖子上喷出鲜血,飞溅旁人一身,自己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周遭人轰然而散,最里圈的人群只看见倒下那人身后的土地破开,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那村妇最先反应过来,魂飞魄散、惊叫道:“是鬼胎,鬼胎爬出来了!”
所有人拔腿四散,村妇腿都软了,刚跑出去两步,就感到脖子上像被扔了铁块儿似的一沉。她“呀”了声伸手,不由自主地就往脖后摸去,正摸到个滑腻又冰凉的东西。村妇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眼前天旋地转,从被扔在地上的火把到树冠、天空,最后是本该在自己身后的魃母。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脖子上面空了,头连着一点点皮肉折到背后,这才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背上趴着一团巴掌大小的胎儿,紫红色,像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然后呢?”
梅利追问着,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棠仰瞥她一眼,暗自想着换了春雪,这会儿早吓厥过去了。他看看明堂,凑巧明堂也看过来,小声说:“之前好歹是让大仙选,现在都敢自己烧死活人了。”
李成摇了摇头,继续说:“天亮的时候,只剩小丫在那儿,早断了气。死的俩人尸首不见了,鬼胎也没了影儿。村里人出钱把小丫埋了。”
明堂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还是埋在那儿了吧?”
李成点头。
第71章 第十二桩往事
明堂头疼地啧了声,小声嘟囔说:“完了,本来抓一个,现在估计得抓俩。”
李成夫妇听了这话,面露恐惧。梅利见状低声同他们讲了三言两语,夫妇俩很快就放松下来,明显是被“灌了迷魂汤”。时辰不早了,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回林岗休息,梅利又同李成夫妻交待了几句话,估摸是别声张一类的话。
临走前,她进到茅草房里扯了床褥子盖在已经咽气的父亲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明堂和棠仰跟在后面,两人看着她一身黑布裙,露在外面的皮肤和脸一样白似纸扎的,只感到前面好似走着的不是人,而是个鬼魂儿。
说她父女情深吧,偏生她明知道自己跑了常仙接着磨老秀才,也能几十年来不回家看一眼;如今更是丢下老爹遗骸潇洒就走。说她人情冷漠,一滴滴眼泪,撕心裂肺的嚎哭也不是假的。
可惜,明堂棠仰根本没爹,理解不了。
回到林岗的荒客栈,梅利扭身就回了自己住着的房门,一句也懒得多说。虽然才刚相识,但两人都明白她怕是甩不掉了,好在梅利饶是性情古怪,也有些底线,至多难相处了点。明堂和衣而卧,两臂垫在脑袋底下,胡思乱想了片刻,出声道:“第二夜了。”
棠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明堂指的是如今已是在外面过的第二晚了。他坐到床沿上,半开玩笑说:“今天白天不是回了宪城一趟嘛,指不定重算了呢。”
一点没觉得好笑,明堂半爬起来,勾着他的头发说:“这种事,我可不敢试。”
见他格外认真,棠仰抿了抿嘴,贴近了些小声答说:“自从知道了地下黑影的事,我总有种预感,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话说的仍是半开玩笑,但明堂没好气地哼了声,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下,“你不会轻易死掉也该是我护着你,关他什么事!”
“怎么,”棠仰更乐了,“你真把它当情敌了啊。”
明堂不置可否,不过,地下黑影仍是个巨大的、暗藏不发的威胁,两人还不至于傻到真的放松警惕。腻歪了会儿,棠仰到底耗费法力太多,又是出来的第二晚,很快就蔫儿了,侧躺着闭上了眼。明堂本来不想打扰他休息,没忍住还是讲了出来,“你觉得,李成说的那个小丫嘴里嚼东西,是在嚼什么呢?”
“黄符咒。”棠仰想也不想说。
明堂默了会儿,又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棠仰半撑起头趴在明堂身旁,蹙眉答说:“我觉得少了一环。所谓鬼胎,应该只是身形有畸或不足月便被生了下来,即使是被活埋进养尸地,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成了魃。小丫嚼东西的动作……一定少了一环。”
小鹳村还能有什么在作乱,答案不言而喻。明堂也翻过身面冲着他,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宝珠回来了?”
棠仰不答,没人会相信宝珠真的死了,但她既已脱身,又为何要再回来呢?还有,宝珠到底是谁——是个什么东西呢。
明堂自言自语说:“我们,或是宝珠身上有没有颜色?”
棠仰闻言也是一顿,揉了揉眼道:“明天问问梅利。”
白天挖坟奔波,两人都累坏了,一夜无梦。天色大亮才睡醒爬起来,两人下楼正撞见梅利从外面回来。梅利没有多余的问题,他们自然也不会过问梅利。三人眼瞪眼了片刻,梅利才率先问说:“你们有什么打算?”
“白天估摸着是找不到鬼胎的,但还是打算在附近试试,”明堂回答道,“还有一事。”他拿出昨天挖出来的不化骨放在桌上,“烦请师娘把它拿到太阳底下曝晒,但不要看着,最好离远些。”
叫梅利离远些,自然是怕再出现盗取不化骨的情况,梅利凑巧撞上受伤。但此话中也暗含着我们的行动没打算带你的意思,棠仰本来打算梅利要是不同意,就直说你年纪大了别拖后腿打击打击她。可惜梅利不是春雪,无比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更是没问半句为什么得离远些,直接就拿了包着不化骨的步,扬到了门口。
待她扭身回来,棠仰随口问说:“梅利,我和明堂身上有没有颜色,宝珠呢?”
梅利嘴动了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坐到桌前,点头说:“有,你们两人的颜色很相似。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多是相似或是牵绊深厚的人,所以我才猜你俩是一对儿的。不过,也有亲人之间或干脆陌生人出现这种颜色相似的情况。”
和着她是这么看出来两人关系的。明堂有点无语,棠仰也同样,不等两人无言完,梅利皱起眉,继续道:“宝珠身上是很浓的绿色。”
明堂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问说:“春雪或是檀郎身上有颜色吗?”
梅利立刻摇头道:“没有,那个小姑娘身上只有些予愿仙君的颜色,也就是痕迹。”
明堂心中一动,“师娘,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颜色吗?”
梅利又是一顿,摇头说:“我没想过。”她瞥了眼两人,“老实说,身上有颜色或是痕迹的人很少,大多数人是没有的。”
听见明堂蓦地问这个,棠仰也有些不解,但明堂若有所思,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懒得多问,反正若是要紧的事,明堂也会告诉自己的。三人一句没客套,从林岗分开出来,各自顺着线索寻找蛛丝马迹。明堂和棠仰商量了下,打算先去小鹳村附近看看,路上明堂欲言又止,直到快能看见村口了,他才像是没憋住似的,同棠仰道:“梅利这样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本还以为他要讲什么不得了的事呢,棠仰听了,没好气道:“春雪那样的也不止一个呢。”
明堂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吞吞吐吐道:“我好像还知道一个她这样的人……”
棠仰总算是重视了些,停下脚步说:“所以呢?”他戳了下明堂,“你别给她魔障进去了。”
想想是有道理,毕竟同眼前的事无关。明堂摇摇头不再去想,两人没进小鹳村,只是沿途苦寻,之前河西那鬼魃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檀郎误打误撞制服了,这鬼胎身子更小容易隐藏,指不定还得找上些日子。明堂边走边说:“明天,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回去。宝珠的事情没有你重要,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被她魔障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