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59)
约定的一个时辰后,明堂和棠仰回了客栈。掌柜的说檀郎已经找到人回来了,两人这才松口气,对望一眼,又来势汹汹地冲上楼,准备大骂她一顿。上来才知道她淋了雨已经睡下了,檀郎坐在桌前穿着白色的中衣正在喝热茶,明堂问说:“你衣服呢?”
“给她穿了,她没还我。”檀郎虚指旁边,示意方春雪。棠仰坐下顺手给明堂和自己也斟好茶,推过去问说:“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市集再往西,我拐弯正好跟她撞上了。”檀郎说着,挠挠下巴面露窘色,“也没撑伞,一见我就立刻脱了外衣,好像有人在追她,是个和尚。”
“僧人,”棠仰蹙眉道,“还有呢?”
檀郎摇头,“她不肯说,回来直接就睡了。”
棠仰眉头紧蹙地揉着眼眶道:“她能怎么惹着人家,偷功德箱里的钱了?”
“春雪从来不偷钱嘛。”明堂在旁边淡淡地道。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棠仰一拍桌子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我非问出来到底怎么了不可!”他一瞥明堂,“你们俩出去,我不信她还敢在我面前造次。”
檀郎挠挠头,“能行吗?”
“你不晓得,她怕棠仰怕得很。”明堂挑眉道。
天上渐晚,这一天白露的事情毫无进展,倒是被方春雪给折腾去了。等两人回了自己房间后,棠仰才冲明堂道:“可巧,我也碰见个僧人。”
明堂动作一顿,走过来问说:“怎么?”
“也是身着淄衣,昨天你说白露也身穿染衣,我不由地多看了眼,”到此,棠仰啧了声,望着明堂道,“他眼睛好像也有点怪怪的,但走近了他手挡着脸没看见。”
明堂不答,翻出棠仰的衣服搭在臂弯上过来,垂眼就解他的衣带。棠仰还在回忆,须臾后才回过神,一把推开他的手恼了,“我自己会换!”
罪魁祸首没事人似地挑眉,把衣服递过去,这才道:“我也无意间走进了一座小庙,荒很多年了。”
棠仰边换外衣边随口道:“供的是谁?”
“不清楚,”明堂如实摇头,“就剩下张供桌,什么都没了。”说着,他啧了声,自言自语道,“明天得去打听打听。”
棠仰想也不想说:“你白露师兄莫不是上那儿去了?”
明堂一愣,当即取来了那纸对起位置来。别说,那庙确实是在白露线路未知的那片地方内,只是仍然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毕竟唯一的联系就是那身染衣。棠仰嘟囔说:“若昨天是我们俩,倒不如直接擒住白露算了。”
毕竟简单粗暴但有效,把人先扣下再说呗。
唯一的好消息大抵便是眼前看似没什么危险,白露目前人也是平安的——虽然极有可能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但从昨日种种细思,他也并未失去神智。今天主要是被方春雪突然一出搞得乱了方向,没准儿明天就又能找到人了呢。
“若是在宪城,我和老猫配合着,眼下应该至少也发现白露踪迹了。”棠仰叹气道。
毕竟在宪城“作威作福”惯了,乍一离开自己家地盘,法术法术不灵,就连路都不太认得全,如手脚被缚,寸步难行。估摸是白天走累了,两人难得都没什么话,早早就睡下了。
夜半,棠仰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瞥了眼身旁,明堂面冲上躺着呼吸平稳,睡得很熟。万籁俱静,整个客栈一片死寂。棠仰揉着眼睛半坐起身,总觉得身上有些薄薄的寒意,这种寒不同于切身的感受,而是种焦躁且莫名的、从心底由内而生。他慢慢直起身子,打算把推开了条缝的窗户关严。
下了一天雨,月藏在浓云后面,客房内黑漆漆的,就连明堂的脸都看不真切。棠仰睡眼惺忪地呆坐了片刻,扭身过去要够支起的窗杆。他一手拿住竹杆,一手扶着窗正要轻轻合上,余光朝下一瞥,见到有两个白生生的东西在窗缝间浮着。他眯了眯眼细看,瞬间头皮一炸,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窗啪地一声关上了。
窗缝间,是一双也在看向他的重瞳。
第53章 第九桩往事
此乃客栈二层,外面连个能垫脚的地方都没,除非这“人”是悬空而起的。棠仰呆楞了下,翻身就晃醒了明堂,明堂睡眼迷蒙地半坐起身,刚想问,棠仰手指紧贴着嘴唇示意噤声,另一手指了指窗外。
两人瞬间都清醒了,棠仰贴过去用手极轻地将窗推开了条缝隙,朝下一瞟,外面黑漆漆,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他烦躁地啧了声,直接把窗子打开,探头左右看了看,才坐回来说:“没了。”
“怎么回事?”明堂低声道。
“我有点冷,想起来关窗,”棠仰说着,指了指适才重瞳出现的位置,“然后这有双眼盯着我看,是重瞳。”
明堂想想那场面,是挺吓人的。他疲惫地揉着眉心,说道:“老天,你就是给白露个梯子他也不敢上到那么高的地方。”
“重瞳何其罕见吉相,总不会接连遇到两个吧。”棠仰略一蹙眉,虽没挑明,但难免语气不善。明堂在他头上揉了揉算是安抚,起身穿鞋道:“你躺下吧,我上那俩人门口看眼,别出事了。”
他转完回来,俩人却再睡不踏实了。棠仰疑神疑鬼,躺下片刻就要起来看看窗外,他一动,明堂也就自然而然醒了,折腾到天亮才又睡熟过去。
难得今日是檀郎来叫门,明堂打着哈欠开门,屋里棠仰又在赖床。他出来把门又轻轻带上,这才问说:“春雪呢?”
“不知道,她没出来。”檀郎摇头道,“咱们还去找大师兄吗?”
明堂看了眼楼下,柜台前掌柜的正在拨弄算盘。他点头说:“去,还要打听打听那间庙的事。”
两人不再沿街打听,顺着白露常出没的路线走。眼下情况未卜,明堂不敢再和檀郎分开找,两人一前一后,檀郎也有点心不在焉的,他没提昨夜棠仰见那幕。今天虽然没再下雨,天仍有点阴,那座破庙突兀地立在林间。檀郎站在门口仰天看了半晌,嘟囔说:“来这儿做什么,怎么连个匾都没了?”
明堂不答,自己回到一处小院。门敞着,他敲了两下,不一会儿有个小姑娘跑了出来,眨着眼睛问明堂说:“有、有事吗?”
明堂弯腰冲她温和笑起来,说道:“你家大人在吗,打听点事。”
“不在,”她倒不认生,摇摇头小大人似的,“有什么事,你问我就好了!”
不远处檀郎走进了庙中细瞧,明堂想了想,回身指指那砖瓦房,柔声说:“小姑娘,你知道那里曾经供的是哪路神仙,又为什么荒废了吗?”
小丫头大大方方地点头,脆生生地说:“知道!供的是菩萨——”她咬着指甲想了想,“好早好早以前就有这座庙,我听我婆婆说,从我们家以前就有了!但是这庙后来被雷劈了,劈了好——”
“丫丫,胡说什么呢!”
一大一小扭头,只见有个妇人拎着菜篮子面色铁青地快步走来,瞪了明堂一眼,抓起丫丫的胳膊就不由分说地要把人拎回屋里。明堂见状赶忙劝说:“这位夫人,是我问的,别冲孩子撒气啊。”
他不开口还好,妇人更来气了,指着明堂就呵斥起来,“你混不混啊什么事都问孩子?她一个小孩儿懂什么,都是胡说八道的!”
明堂干笑了两声,偷瞥了眼,小姑娘已经委屈得偷偷在抹眼泪儿。他只得向那妇人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她才罢休,摆手轰明堂走。明堂心里也挺委屈,叹着气走回那庙中,檀郎抱着胳膊仰头不知在看什么,他拍了下他肩膀,随口道:“这地方被雷劈过,听意思,好像还不止被劈过一次。”
檀郎嘶了声,没理他,而是指着房顶说:“师兄,你看,好多蛛网啊。”
“没人来,有些蜘蛛网还不是常事。”明堂边说边抬头,他顺着檀郎目光看去,不由也愣了下。原来屋顶上瓦盖得不严,几缕缝隙间白光淋漓下落,有些晃眼。白光间结满缕薄纱似的蛛网,密密麻麻几乎罩上了大半边屋顶。这庙房梁比寻常平房高些,昨日初来时又在下雨,内里比今日更昏暗,明堂并未注意过头上。此处南角的白网上粘住了只蝴蝶,徒劳地抖动翅膀挣扎着。恰有一丝白光倾泻而下,蝶翅磷光闪闪,如地狱中垂下的又一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