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46)
“妖怪啊!”有人大喊道。
“没错,”棠仰负手沉声道,“我看你们谁还敢拦。”
明堂上前,人群顿时潮水般刷地分开,他拉起棠仰又笑,回头道:“里长放心,就是你不愿,这事我们也管定了。”
说罢,他拉着棠仰走出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再度回首:“哦,你们那师娘大抵不是被盗,而是化魃起尸。可得小心了。”
棠仰低头一笑,两人畅通无阻走到村口,有个妇人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棠仰嘶声道:“我卓儿呢!你们把我卓儿怎么了!”
棠仰扒开她的手,“我们走后他自会回去的,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李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妇人见状抱着他大哭起来。李卓看了眼两人,明堂和棠仰却早已走了。
他们匆匆赶往渡口,明堂牵着棠仰的手,快到东河旁了才问道:“金龙大仙还同你说什么了?我听到掀水声了。”
棠仰若有所思,沉吟须臾才道:“我觉得,那师娘未必是化魃了。”
他将地下祀池旁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同明堂说了,最后总结道:“李卓说那师娘三十多年容貌未变,或许那师娘也是妖,反而是她在控制着金龙大仙作恶。”
明堂点头赞同,“师娘暴毙,或许是她有什么由头不愿在小鹳村待了,借此脱身罢。”他思量片刻,又道,“金龙大仙是否不知道她已经脱身了。”
棠仰只摇头,“明日得问问那师娘样貌特征,不过,她若真是妖,大抵没用。”
明堂抿了下嘴,“现在看来金龙大仙并非妖王了。你觉得,师娘会是那妖王吗?”
“不知道。”棠仰简短道。
明堂看出他不想再说话了,便也沉默。两人上船回到河西,这一天下来棠仰累了,在马后抱着明堂,把头挨在他背上。
“别睡,把你颠下去。”明堂在前面道。
棠仰恩了声,夕阳在两人身侧,天涯铺陈。他忽然闷声道:“我觉得,沈梦灵君好像听见我的愿了。”
明堂勾起嘴角,问说:“那筊杯?”
“恩,”棠仰慢慢道,“我注了法力,但毕竟是死木,根本没把握能控。”
“那当然,我师父他有求必应。”明堂笑道。
他默了片刻,又问说:“若是掷出来圣筊呢?”
“那看来我的愿真的只能你来应了呗。”棠仰一顿,“若是掷出来圣筊,就不藏了。犯不着为了些没救了的人把你搭上。”
明堂哈哈一笑,大声道:“若这是他听见应了,那我们可是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拜过天地了,你回去还得再给我补一个!”
棠仰这才想起自己一急说过什么,脸瞬间红了,骂他道:“滚蛋!骑你的马!”
第41章 第七桩往事
回到方宅,春雪也在,见两人回来,跳起来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吧!”
“先吃饭,饿了。”明堂简短道。
棠仰揉着眼走进院里,打了个哈欠,“累死了,明天还有一场。”
方春雪举手道:“有饭,我估摸着你们该回来,热上了。”
总算是要春雪还有点用处,明堂和棠仰吃了完饭,跑不了把今天的事一一讲了。棠仰犹豫须臾,并没有略过在祀池时同金龙大仙对峙。方春雪听说书似的,点着头津津有味地听完了,兴奋道:“哇,我也跟去就好了,明天我也想去!”
棠仰瞥她一眼,“你能斗法吗?”
方春雪蔫了,“我可以给你们助威。”
“算了吧,危险。”明堂在一旁道。
若是旁的阴魂厉鬼,她硬要跟去看热闹也就算了,这回对上的是吃人魂修炼的大妖,哪里是能闹着玩的。眼看着才混了没几天,春雪胆子明显见长,明堂莫名产生了些“孩子长大了”的感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站起身进屋了。
剩下俩人看看他那样子,棠仰蹙眉道:“他怎么回事?”
方春雪回家后,棠仰进到屋里,便看见明堂借着明亮月光在翻一本书。他坐在床沿上随口问道:“你是不是明天还打算空着手去,你就不能趁着空儿画点符或是找个什么木剑?”
“用不着。”明堂头也不抬道。
棠仰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正巧掩住了半面辉光。书上一黑,他抬眼,棠仰不知何时散了头发,在银光下是稍浅的、近乎棕发。明堂合上书,情不自禁分出一缕自己的头发,和棠仰的并在一起。墨色的长发几丝与棕发绕了起来,明堂道:“你头发的颜色很浅。”
棠仰心神一漾,抽回自己那缕头发别开脸不敢再盯着明堂看,转移话题道:“看什么呢?”
“看你啊。”明堂一本正经道。
“我是问你看的什么书!”棠仰伸手给他一掌,明堂也不躲,笑嘻嘻地抓着他手把那书放上去。《沈梦灵君传》颇为陈旧,半真半假的故事藏在人间。棠仰没了兴趣,信口道:“哪儿找来的?”
明堂见他不翻开,又拿回来放到桌上,“书房里。没几件事是真的。”
“那就是还有真的了?”棠仰挑眉道。
明堂不说话了,棠仰哼了声,转身就躺下了。明天势必麻烦重重,今日也绷紧了一天弦,幸而天亮前尚有一夜好梦,只管安心阖眼。
翌日早起上路,两人在路上商量了些,棠仰直言道自己其实从没和大妖斗过法,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明堂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看着既不是胸有成竹,但也不慌不忙的。棠仰见他真的空着双手就来了,不免暗自忧心。
实在不成,大不了把金龙大仙引出来,引到庙外,村里不缺植被,两人总不会以为它是水行便真就上不了岸。只是金龙大仙也不是傻的,最坏的情况反而是它斗不过游进了东河,再想找到它就难了。明堂也不能天天蹲在东河旁看着,它总要趁着机会出来祸害渡河的人与船家。
棠仰想到这儿,忽然心念电转,冲明堂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东河向来平静,金龙大仙似乎不往那边去兴风作浪,一直待在小鹳村里。对于它这样的大妖来说,未免有些太安分守己了。”
明堂自然也想到了,抿抿嘴回说:“或许那师娘在控制着它,何况东河是大河,河龙王也不是好惹的。”
这事还能有闷声发大财的?棠仰思量片刻又道:“金龙大仙大抵根本不知道师娘已经脱身了,它是把我当成那师娘了吗?”
明堂啧了声,“说是说得通,但这怎么会能认错呢?它再瞎,也不该啊,又不是真拿眼睛看的。”
若是别的事,棠仰少不得还要往自己头上多想,但小鹳村的师娘是女身,尽管深居简出,仍是留下了三十多年,棠仰连宪城都没法离开,实在不太可能对得上。
“可能那师娘也是木行,水行还是生旺木行的,这样还算说得通。”棠仰道。
一想到小鹳村的祀池是与东河暗连的,两人摆渡过河时都有些紧绷着,时时提防。所幸金龙大仙似乎真的在大河中很是安分,不然趁这空当掀了船,他俩便谁也没辙了。
再来小鹳村,情况大有不同。一路顺风无人阻拦,连看热闹的都没有,明堂打量四周,回过劲儿来,低声道:“人都跑完了。”
“那是,万一真把村里淹了呢,先保命要紧。”棠仰说道。
两人到了庙前对望一眼,老实说,也没想出来什么主意能把金龙大仙逼出来,只好先计划仍以棠仰妖气引它来祀池,再攻其不备了。饶是不再错把棠仰当成别人,自己的地盘上蓦地冒出来陌生大妖,金龙大仙也应该是会上来看看情况的,不怕它不来。
“先在上面等我。”棠仰吩咐道。
明堂默默点了下头,立在了石阶旁。棠仰定了定心神,慢慢走下台阶。石阶尽头今日仍有火光,可见利益熏心下邪光亦是借着贪念长明的。棠仰控制着自己妖气、保持同昨日差不多的状态,祀池平静无波,谁也不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棠仰屏息静气,恰在此时,地下一闪而过某种轻微声响,快如闪电,他甚至还未分辨出是什么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棠仰不由蹙眉,声响刚落,祀池原本无痕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巨大的黑影隐隐已能睨见。他周身再度绷紧,那黑影游得比昨日要快许多,眨眼便以金鳞映亮黑漆漆的池水。金龙大仙近乎是跃出水面,上半个鱼身扬起,地下的空间眼看不够,它上缘快要碰到了顶砖上,劈头盖脸吼叫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