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42)
“我看到的时候有四个人。”明堂贴着他耳畔回答说,“之后没再回头过,你能感觉出来现在有几个人吗?”
“我也没再回过头。”棠仰道,“用法术他们要察觉的。”
方春雪急了,“都要放倒了还怕什么察觉!”
正待抉择时,三人身后,一个男人喊道:“喂!”
第37章 第七桩往事
“喂!你们等等!”
那人扬声喊道。明堂和棠仰对望一眼,三人同时站住脚,回过头去。
身后的树林里站出来一个陌生青年,浓眉大眼,生得倒是不难看。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抬手说:“跟着你们的那四个人回去了。”
三人一时不辨来意,那青年走到身前,目光却落在了棠仰腰上。棠仰一愣,忙低下头,只见那腰牌不知何事翻了过来,露出“账房”二字。他目色一沉,伸手抓住木牌,那青年立刻说:“别藏了,里长早看到了。”
豆大的冷汗瞬间从方春雪额头上淌了下来,她尴尬地看了眼棠仰。棠仰瞪她一眼,拿眼神训人。明堂开口道:“小哥,你跟着我们,有事?”
那青年听见明堂说话,面上僵硬了须臾,才恢复如常说:“你们到底是官吗?”
棠仰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们像吗?”
那青年好似被他问住了,犹豫片刻才道:“里长怀疑你们是官,只是藏得深故意装疯卖傻罢了。”
“装疯卖傻”似乎深深刺痛了棠仰,方春雪干笑起来。明堂淡淡地说:“我们不是官,只是好奇你们村子罢了。”
“你们到底是哪路人。”青年直言道,“我得知道你们有没有本事管得了,才能说。”
明堂上前了些,沉声道:“我是道士,叫作明堂。我们从宪城来的。”
可惜明堂的名字传得还没方春雪远,那人并不知道,但听说他是个道士,松了口气,自我介绍说:“我叫李卓。”他回头看了眼早已看不到了小鹳村,“长话短说,我太久不回里长要怀疑。”
李卓不再犹豫,说道:“我们村的庙里供了个妖怪。”
“我们知道!”方春雪抢道。
明堂和棠仰看向她,眼神似乎还挺欣慰。方春雪大声道:“干嘛,别这样看我!他们村儿里阴魂儿少得不正常,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这句话倒挺唬人,李卓点头说:“那个金龙庙里养的金龙大仙我出生前就有,到现在有五十多年了。村里人用活人祀,以求庇护……还有,发横财。”
明堂注意到他的用词来,重复说:“养?”
“是,养。”李卓又一点头,“你们刚才若是进了庙里,里长会要人将你们直接推进祀池里淹死。”
方春雪骂了句脏话,“连官都敢杀?还有没有王法了!”
棠仰蹙眉说:“什么叫淹死?你们不是用活人祭祀吗,既然养着妖,怎么不是被吃?”
李卓抿起嘴,“你们有所不知,那妖怪根本不吃人,它吃的是魂。魂被吃了的人自然会死,村里会出钱把人埋在东河旁。大家都在发横钱,到宪城、戽城去赌,路上捡钱,还有从地里挖出来装满了金银的罐子的。只要师娘*不选到自己头上,没人在乎那点小钱。妖怪也吃的不多,一年只要一个。”
“人是师娘选的?”明堂蹙眉道。
李卓点了点头,握成拳头的手更紧了些,“每年七月,师娘会把全村人的名字写成木牌丢进祀池里,最后沉下去的木牌就是人祭。村里人把人祭捆起来,由师娘扔筊杯最后确认一遍。然后……”他吸了口气,咬牙道,“把人溺死在池子里就行了。”
方春雪也咬牙切齿,呸了一声,“光天化日竟有这等事!”
棠仰思量须臾,问说:“那妖是养在祀池里?你见过吗。”
“没,”李卓只摇头,垂下眼说,“我从老人嘴里打听出来,他们说以前村里是要在庙的位置打井,结果挖通了地下湖,挖出了金龙大仙。那妖怪不在祀池,但祀池是连着地下湖的!”
明堂心里咯噔一声,地下湖——湖连着东河的可能太大了。若是如此,只怕此事只会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棘手。那金龙大仙只要躲进东河,基本便不可能再找到了。
他看了眼天色,最后问说:“那师娘什么来头?是她要你们把坟地中榜的字数修成现在这样的吗?”
谁料,李卓一开口,又让事态更复杂起来。
“师娘死了。”李卓道,“就前段时间,突然暴毙。”
方春雪拍手说:“自有天收她的!”
“天收她,为何不早点收!便要等欣儿死了才收!”李卓突然大吼道。
不必说,众人早已猜到想必是他有至亲至爱被金龙大仙选了去,才打定主意要讲出真相。李卓喘了几口粗气,压下怒火道:“师娘很少出门露面,村里人会供养她。我只知道她是外乡人,很年轻,来村里三十多年了,容貌却没变过。正是为此,村里更相信她了。”
棠仰看了眼明堂,问说:“不是祀了五十多年了吗?”
“从前村里有师娘,她死了以后,这个人才来的。现在这个选人的法子,也是她想出来的。”李卓道。
算算时辰,眼下须得往回赶了。明堂拉起棠仰,冲李卓道:“我们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他说着,转身快步往渡口的方向走,方春雪连忙跟上,她回头看了眼李卓。李卓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春雪默默叹了口气,刚回过头,便听见李卓大吼道:“你们救救这个村子吧!我想通了,今年是欣儿,明年就有可能是我娘、我爹!我不能再忍了!”
方春雪于心不忍,也冲他喊道:“我们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三人一路走到渡口,方春雪终于憋不住了,小声说:“我们这就不管了?我知道再进去太难了,但隔了条河,竟然有这种事,我——”
“谁说我们不管了。”明堂笑眯眯地说。
方春雪不解道:“那急着回去做什么?”
“这事还得合计,今年已经祀过了,暂时不会再闹出人命。”棠仰蹙着眉道,他顿了顿,“我得在天黑前回宪城,不然会死。”
“啊?会死!”方春雪呆了,不由站住了脚。她张着嘴愣了须臾,赶忙跟上,“什么叫会死,你还会死?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这可也是棠仰当初不肯说的事,如今随随便便就告诉了方春雪。明堂眯着眼睛半含笑,叫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棠仰被问烦了,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死,反正会消失,我整个人就没了!”他凉飕飕地一瞥方春雪,“你打听我死做什么,记下了?”
“我哪儿敢!”方春雪干笑起来。
急匆匆地渡河回去找马车,仍是明堂驾车,他头也不回地说:“该打听打听那师娘埋在哪儿了。才死没几天,指不定还没烂呢,想办法叫那些见过所谓好心人的认认脸。”
棠仰叫他给气笑了,“现在不怕你师父打断你的腿了?”
明堂只笑,方春雪傻呵呵地也乐,嘴上说:“你俩不拌嘴了?”
明堂在面前道:“我俩没拌嘴,是我在生棠仰气呢。”
他这样说,棠仰反倒不出声了,他本人不回,春雪哪里敢再接嘴。车内沉默下来,棠仰望着外面,许久,才低声道:“给都给你了,还怎么烧。”
“我知道。”明堂道。
“那你还生我的气!”棠仰恼了,吼他道。
春雪仍是缩在一旁不敢搭话,反正她也听不懂俩人在说什么。余光瞥见明堂仍是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女人的灵感涌上心头,她不禁说:“我知道了,姑爷在等你亲口说呢。”
“大人说话不要插嘴!”棠仰乱发脾气,又扭头吼她。
这可把明堂乐出声了,棠仰又急又恼,闹了个脸红。三人回了方宅,方春雪自觉回家,明堂心有余悸,见老猫还在院子里、不是棠仰自己,这才放心去还车。等他回来时,棠仰已经抱着猫坐在院里的椅子上睡着了。他们擦着天黑透的边儿才赶到,老猫等着俩绿眼睛看明堂,小声问说:“还顺利吗?”
明堂摇摇头,把猫从棠仰怀里拎出来,低声讲了讲今日见闻。老猫听罢,瞥了眼熟睡的棠仰,也小声说:“时间未免巧了点。商安才死,那师娘也是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