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17)
溺鬼顿时挣扎起来,又被阵法逼退,陈刘氏跌跌撞撞地从后院寻了斧头拿给明堂。溺鬼眼睁睁地看着明堂搬了把椅子站在那榆木梁下,一斧头劈了过去。
两斧下去,一块儿木头随着什么东西落了下来,那根榆木梁竟是空心的!陈刘氏也愣了,在旁边道:“不可能呀,要是蛀空的,抬的时候怎么会不知道。”
明堂下来把那斧头随手立在椅子上,就要翻开地下的那木片。溺鬼见明堂弯腰,嘶叫着又要冲出去。陈刘氏吓得退到门口,明堂不理那女溺鬼,掀开榆木块儿。只见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个小草人,他手刚挨到草人,火光立刻凭空而起,烧着了草人。明堂也是一惊,不由缩手,随之而来的,是火光同样从溺鬼身上而起,厉鬼哀嚎着,眨眼便化为灰烬散去。
陈刘氏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她呆望着被火光烧尽的已消失不见的溺鬼,隔了许久才颤抖着喊,“道、道长?”
明堂没有说话,盯着地上一动未动。
只见草人黑色的灰烬中剩下了一张黄澄澄的符纸,上面没有朱笔,只印着个黑色的掌印。
第14章 第四桩往事
“合着还有下半回呢?”
棠仰把那符纸攥在手里,凉飕飕地说。
明堂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问过陈刘氏,她回忆半天,说房梁刚安上去的时候,确实有个路过的人敲门说他家有劫难,送了个草人。但她家那个陈秀才不信鬼神之说,她丈夫应该是随手扔了,更别说怎么到了房梁里。”
棠仰随手把符纸放在桌上,仍是凉飕飕的,“那个术士还挺热心助人。”
“后面就更有趣儿了,”明堂继续道,“陈刘氏说那个术士并不是男人,而是个女子,因为眉心有痣,瞧着挺面善的,她开门才说起话来。”
老猫在旁边插话说:“团伙儿,肯定是团伙儿!”
明堂摆手道:“不管怎么说,人是找不着了,先按下不表。陈刘氏给的银子虽然不多,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暂且消停一阵子吧。”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安静了。棠仰别开脸不说话,明堂想往下接,又找不出来话头,正待尴尬,老猫喵喵叫叫了两声,说:“走走走,棠仰出去玩嘛。”
棠仰立刻一抄手把老猫从地上捞起来,抱着它出去了,剩下明堂自己干坐着。他看看桌上那张倒霉符纸,重重叹了口气,仍是小心地收了起来。
日头尚毒,明堂不爱出去转悠,自己在方宅里看看书,老猫亦不知领着棠仰上哪儿野去了。整个宅子的人都不知上进,就是明堂看书他也专捡些闲书看。在架子上翻翻挑挑,从最里面啪嗒掉下来本旧册子,久无人问津,边边角角让虫蛀了,书页更是又黄又脆,稍不留心便有散架的可能。
明堂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沈梦灵君传”五个小字,他一愣,翻页的手又小心了些,坐在旁边慢慢读了起来。
半下午的时候,老猫自个儿回来了。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没找到吃的,寻思着上明堂这儿讨口水喝。一进书房见他坐在轩窗下慢慢地看着书,猫咪溜达到他脚跟儿抬眼,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问,“好看吗?”
“是挺好看,跌宕起伏,精彩至极。”明堂挑眉笑起来,翻过一页,“就是没几件事是真的。”
老猫裂开三瓣嘴,“怎么没几件是真的啊?”
明堂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书合上放在旁边,面不改色说:“宪城或是附近有没有沈梦灵君祠啊?”
“沈梦灵君祠有没有不清楚,城隍庙肯定有。”老猫眯缝着眼答,“民间供奉沈梦灵君的能有几个,倒是我们妖怪常拜。”
明堂弯腰挠挠老猫的下巴,“我就不明白了,沈梦灵君有求必应,怎么就没人拜呢?”
“人家观音菩萨也是有求必应,为啥还拜他。”老猫把那手按下去,明堂撇撇嘴不说话了。老猫却不依不饶,跳上桌子坐下,挤眼弄胡子说:“妖怪里也有不拜的,棠仰就不拜。”
明堂便顺着问说:“那棠仰拜谁呀?”
老猫道:“棠仰谁也不拜。”
明堂哦一声,莫名听着还挺失望的。老猫品出味儿来,刚想再打探几句,有阵风冲了进来,差点没被门槛绊一跤。待看清楚那风真相,原是棠仰,他两手撑在膝盖上边大喘气边喊,“沈、沈来福,不得了了!”
老猫听他直呼自己这倒霉名字就要炸毛,棠仰猛一抬头,两眼漾漾,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仰起波澜,立刻定在了原地。明堂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悲戚吓住了,不由从椅子上站起来,棠仰望着老猫喃喃说:“商安死了。”
老猫从桌子上跳下,立起爪子放在棠仰腿上晃了晃,急道:“死了?怎么死了!那老头不是身体好得很吗?怎么忽然就死了!”
棠仰仍喘着气,直起身子用手揉了揉额角,断断续续道:“晚上便要出殡,只怕是横死的——”
“商安是谁,你们旧识……?”明堂在一旁低声问说。
老猫和棠仰同时看过来,明堂不敢说话了,把椅子让给棠仰。棠仰也不客气,坐下了端起水就喝,明堂那句“我刚用过”的也没敢说出来。老猫蹿到他膝上团团转了两圈,不相信似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前段时间我跑去东河摸小虾还见那老小子领着孙子钓鱼呢,看那样子指定能活到一百岁的。”
它那肥身子在棠仰腿上踩来踩去,把棠仰的白衣裳踩出几个黑乎乎的梅花印子来。棠仰心烦了,一巴掌把他拍下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往下咽水。明堂站在旁边蓦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宪城的客人,所谓主人家的事,丝毫不知。
棠仰把那茶盏砰地撂下,站起来便往外走,“不行,我得过去一趟看看。”
“你不要命啦!他家住在东河旁,东河离这儿得有六十多里地呢!等你走过去天都黑透了你还回不回来!”老猫喵喵叫着伸出爪子抱住他小腿,棠仰兀自往前走着,嘴上喊道:“我不管,他要真是横死的我们怎么向喜子交待!”
“喜子”这二字骤然脱口,明堂心里跳了下,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他略上前了些,冲拉扯的一人一猫道:“这样吧,我借马来和棠仰一道去,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来回。”
棠仰愣了下,盯着他铁了心似地嘴硬说:“与你无关。”
老猫挠他一下,转头对明堂道:“你快去啊!”
明堂点头,忙跑去借马了。棠仰瞪老猫一眼,似是怪他多嘴,老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还瞪我!万一他家还有人见过你认出来怎么办?商安没死也得被你吓活了!明堂跟去还方便些。”
“这件事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把他牵扯进来干什么。”棠仰嘟囔说。
这些天也算在宪城混个脸熟,明堂很快便借到马回来了——虽然还是一匹。老猫本来闹着也要跟去,差点没把马惊尥蹶子了作罢。这回换棠仰坐在后面,他一言不发,手轻轻拽着明堂的衣角,明堂只顾快马加鞭,半侧头冲他道:“抓紧点,把你颠下去!”
话刚一脱口明堂又后悔了,扭回头去改口说:“商安是什么人?”
棠仰低声道:“你不是听老猫说了嘛,一老头。”
明堂思量片刻,回想起棠仰状似伤感,那伤感却似乎并不为了商安而来,试探着说:“要是个老头,哪天摔一跤没了也是常事。”
棠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没听我说他下午才死晚上便要出殡嘛!他这个年纪死了也算喜丧,急着出殡做什么。”
在方宅里听老猫讲商安住在东河旁,明堂本以为是个临渊而居的小渔家,哪成想到了后才知道也算半个大户。灵堂摆得利索,满屋孝子贤孙哭得昏天黑地,棠仰到后却又犹豫了,站在拴马石旁不肯过去。远远朝着满堂披麻戴孝的人堆里看,蹙起眉说:“他最疼的小孙子怎么不在?”
明堂也是头回参与白事,顿时犯难,两人正犹豫着,回身便见有个身着孝衣的彪形大汉站在身后,红着眼圈恶狠狠地说:“你们俩鬼鬼祟祟站这儿半天了,看什么看!”
棠仰撇撇嘴,明堂赶忙硬着头皮拱手道:“我们是商先生旧识,听说商老先生没了,过来看看……”
大汉见两人年纪轻轻却自称“旧识”,有些不信,刚要开口,棠仰在一旁淡淡道:“你是商康吧?商安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