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6)
杨清风疑惑:“那妖人是何物?”
他望了一眼花洗尘,少年会意,腰上古剑突地飞出往水下游去。不过须臾,一条一个蛇头两个蛇身的怪物从水底被挑了上来。
古剑一至一撤,巨物落在了众人面前,震了震地面的灰尘。
林苏惊得眼睛浑圆,一激灵清醒了。
万物皆不可貌相啊,这又老又钝的剑,竟是把灵剑!方才救她的人,原是眼前人。
这会真有恩了。
周围人都朝那怪物拥了过去。
林苏躺在船上,正好与那地上的怪物平视。她背后寒毛倒立,从没见过长这样的蛇。那蛇身相互缠卷,让人不由想到长得歪瓜裂枣的黑树干,背上两对翅膀黏黏腻腻,仿佛还是束缚在茧的蛾羽。
“这是何物?”林苏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确认没眼花。
杨清风道:“肥遗,上古凶兽,最早出现在太华山,一出现,寓有旱魃之兆。”
林苏不可思议:“大旱?这四周大江大河,不来大涝就不错了。”
杨清风探了探这蛇,它被剑所杀,这一击毙命、干净利落的剑招,让他心中对花洗尘叹赞。他笑道:“可能这肥遗要来闹旱的,没吃饱闹不起来,看船夫长得好吃心动了。”
船夫脸色一白。
花洗尘道:“此妖物法力低微,好恃强凌弱,应是误打误撞到了这。”
“恃强凌弱”四字真挚地好似一把斧子,劈一道将林苏和少年分了边,一边是弱,一边是强。林苏不服道:“你怎知它是误打误撞,不是处心积虑来害人?”
周围细细碎碎有了些没忍住的嗤笑声,林苏一环望,便立刻隐了。
花洗尘解释:“昆仑宫下的水镇,一般没有妖邪敢犯。”
明明都是西阁的人,关门弟子花洗尘仙风道骨,继任阁主云影像个不长脑子的草包。
林苏望了他一眼,少年长得粉雕玉琢,日后必招千万桃花。可那也是日后,现在他看着比她年幼,却一脸清冷寡淡,衬得她愈发愚昧无知,真是丧尽天良啊。
林苏心酸,转头望见船夫目不转睛盯着那岸上的妖尸瑟瑟发抖,她对杨清风道:“你身上可有什么辟邪的东西?”
杨清风从袖里拿出了几张黄符,林苏一并给了船夫:“多谢你送我,这个你拿去防身。”
船夫回想起自己的老命是这姑娘救的,扑通一声跪下行了个迟到的谢恩:“多谢姑娘。”他小心翼翼捂着黄符,“这……这……”
林苏以为他担心这些护身符不起作用,立即指向了花洗尘,给他一个说服:“你看这孩子,可靠不?我们昆仑宫的东西童叟无欺。”
花洗尘打小聪颖,长辈对他的期待也随着他显露出的天资水涨船高。他自幼被送入昆仑宫,不敢辜负长辈的厚望,日益勤勉刻苦,万分不敢懈怠。他不断得到肯定,可这些哄抬的赞誉犹如一道道枷锁,扣着他身上每一寸都要端正而无懈可击。
不知何时起,再没有把人他当成孩子看待。
是以这一刻,他长睫微颤,真正看了她一眼。
有些狼狈的少女清秀细骨,眉梢堆着几分灵俏,目光里汪着晴空万里的好风光,唇角微勾,天生带笑。
船夫点头如捣蒜:“是,是,谢谢,谢谢!”
送走了船夫,杨清风对林苏叹了口气:“我们昆仑宫的东西不仅童叟无欺,还要钱的。”
林苏悄悄在他耳边道:“没事,我没付船费。”她一脸赚了的表情,杨清风哭笑不得,一张黄符十功德,等于一两银,她一下倒贴了好几两出去。
岸上一位弟子瞧着肥遗胖乎乎的尸身,问道:“云师姐,它冒犯了您,您打算如何处置它?”
林苏卡了半天没出声。
她一直以为她给花洗尘的第一印象愚笨至糟糕,其实花洗尘记得她当初说的每一句话,她被笑了后窘迫却无恼怒的神情,她给船夫护身符的善心,以及她如何处理这害她的妖物。
那时她想了很久,转着眼睛道:“不如我们煮了它,分吃分吃,应该很补。”这肥遗能伪装自己,少说活了一千年,比人参还金贵。
弟子们通通花容失色,可林苏马上将是一阁之主,地位尊贵,没人敢直接拒绝。
“这不太妥当吧。”
“这东西能吃吗?”
“不好煮的。”
林苏用鼻子轻笑了一声。她从方才那几丝隐忍的嘲笑声中看出了自己的地位,用一句话让他们诚惶诚恐,悄悄报复了回来。
她望见半山上的花圃,心情舒畅道:“那不如埋花圃里去,养养花草,也不枉它活了一辈子。”
屏风内已经传来了些许呼噜声,闻着像睡姿不佳而致。花洗尘在地铺里翻了个身,模仿着她肩轻挨着床褥侧躺,这姿势真是难受极了。
呼噜声并不大,听着黑甜无梦,花洗尘甚是疑惑她如何能在这样的姿势也能睡得沉稳。
但在她毫无戒备地一息一息中,花洗尘的心越来越释然。
西阁被抄了家,人去楼空,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然睡得香。
花洗尘不禁也心想,先休息吧,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解决呢?
他闭眼入睡,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第五章
花洗尘刻苦修行,平日还要下山为阁里积攒功德,和林苏相处得很少。林苏性格活泼随性,走哪都是热闹,可同他一个月也不定能说上一句话。
只是甚少往来的他们,也发生过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而花洗尘今晚就梦见了这件事。
一年前的中秋,昆仑宫上下一同开宴喜迎佳节,共度良宵。
花洗尘刚从山下回来,风尘仆仆,打算回屋洗漱一番再去赴宴。
深秋夜风飕飕,他收拾好打算走后院花园的小径通往设宴处,半路被人扯了广袖。
因为云影是个好听曲的姑娘,林苏也依葫芦画瓢去山下小镇听小曲,一听入迷,只恨云影离世,不能同她畅聊爱好。
她今日听得开心,兴致一来,喝了几杯,步履有些浮。去宴途中越发晕乎,她扶在一边假山旁晃头清醒,见有人影走近,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你要去参席吗?带我一起,我有点醉,认不清路了。”
花洗尘扶实了林苏,见她脸上已起了红晕。
“我扶你回去休息。”
林苏摇头:“我特意赶回来的,他们不肯让我走。但说好大家一起过节,我不可失信,不是说还要行酒令、击鼓传花吗?”
花洗尘听她话里不对劲,问道:“他们是谁?”
“就是楼里的小伶,我赏过钱了,一直抓我,还好我跑得快。”
月色撩人,身边的人声音熟悉好听。林苏脑子一片混沌,努力抬眼望人,见到一张俊美的脸。她好像第一次离这张脸那么近,浑身难受起来,被火灼伤了般。
花洗尘觉得她神色不太对劲,微微皱眉,心中考量着握她的手腕给她把脉,不料林苏反握上他的肩,毫无征兆吻了过来。
花洗尘双眸蓦然睁大。
林苏意识混乱不清,一扑将他扑到了旁边的草丛里,用力扯开了他身前的衣饰,露出了一副随着年龄增长褪下青涩而愈发结实有力的胸膛。
花洗尘被她这等疯狂的举动震散了大半魂,好不容易回了些神挣脱开了她,拽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心里暗骂:这帮不要脸的东西,竟给她下药。
林苏有听曲的爱好,但不风流,从来只是楼里堂厅的宾客,也从不夜不归宿。那些小伶知道她出手大方,可是大厅里的统统有赏,哪比得上在楼上房里软卧上的恩赐。他们想她就是不知男女之事的欢愉,待有了经验,自会常来眷顾,那他们定然多了一位阔绰的恩客。
林苏只以为自己是喝醉了,亏得她一心要回来,逃得快,到这刻才发作。
她见眼前人反抗,竟蛊惑道:“我会对你负责的。”她现在身为一个女子,俯在一个男子身上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心甘情愿的“羊入虎口”。
花洗尘咬着牙,见她这般也不会安分配合他,要是让其他人见到更加糟糕。他只好翻身将她按在下方用更简洁明快的方法,捏诀在她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施术引着伤口溢出的鲜血带出药效。
林苏渐渐陷入被药效折磨了一番后的沉睡,花洗尘将她抱回了屋里,坐在她床前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