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47)
孟婆只望了他一眼,随而四周环望了番,茫然道:“这是风清谷吗?”
只见少年顿了一会,转身往屋外而去,关门的同时对她说了声:“得罪了。”
吧嗒,门锁上了。
孟婆坐在棺里,半响没动。
这是唱哪出呢?
临安街市人海繁华,叫卖声,孩童追逐声,小二吆喝声不断。
至孟婆被劫,已经过了五日。
整个屋子一圈设了结界,很强,她破不了。
中午,门再次同前几日一样开了,少年端着午膳进来,她靠在了桌上玩杯子,脑袋上的包已经不药而愈。
见他进门,她瘫在桌上的上半身动都没动一下,默默望着他在她眼皮子前把午饭摆好,有气无力说了声:“闷葫芦,五天了,你再不和我说句话,我就被你闷死了。”
花洗尘自觉是自己对不住人家先,终于施舍了一句话给她:“吃饭了。”
孟婆翻了个白眼:“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安静的人!”
这几天除了定时定点送饭,他把她一个人锁在了屋子里,她大吼大叫,结界都原封不动弹回来,外面根本没人知道她被关在这。
花洗尘安静。
她一双眼全是水星,哭诉道:“少侠,小仙君,小公子,我这人最受不了闷,你这样是让我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我要真的得罪你了,不如一刀斩了我给个痛快可好?”
花洗尘安静。
孟婆道:“不然你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可好,让我死的明白些?”
眼前的女子面容陌生,可花洗尘望着她那双灵秀的眼睛,心上人的容貌总不停在脑海中冒出来。
爱屋及乌,他不由有些不忍,坐了下来:“我陪你吃饭。”
孟婆知足常乐:“好。”
说是陪她吃饭,花洗尘也没动筷,就是坐在旁边听她说话。她问了一句他为何抓她,他没回答,问他是何人,他也没回答。
孟婆真是狗咬王八壳,无从下口。
索性她不问这些正经的了,有一句没一句和他闲聊,他偶尔会搭话,偶尔会点头,起码没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孟婆感激涕零。
再过五日,他见孟婆来之安之,不哭不闹,愈发心里愧怍,在日落时分带她出去散了散心。
她走得很慢,细细瞧着临安街道的各种风貌。花洗尘见她脸上的笑容和眼里波动的流光,觉得她是来过临安的。
孟婆被关在客栈第一日,一喝桌上的茶,便知是临安茶,她有怀疑自己正是在临安,眼前的风貌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望着那一排排随风飘荡的店铺锦旗,瞧着有几个她仍有印象,不由露齿一笑,一双眼眸弯弯,带着感怀:“很久以前我来过这。”也不知到底算不算久,但百年有余了。
她环视着周边的热闹:“临安挺好的。”
花洗尘心头一滞,曾经也有一个人,和他说过临安很好。那人还让他把临安画成了屏风,一直摆在了他的屋内。
花洗尘思绪飘忽,孟婆忽而严肃地同他道:“小仙君,我们去考究一下这酒楼的名号是否真的名副其实吧。”
花洗尘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一副金边牌匾上,刻着“醉仙居”三个字。
孟婆已经直接进去了,选了个靠窗的地,店小二盯着她呆了眼,孟婆问他家的招牌菜是甚,他愣是杵了半天没回。
花洗尘望着他一定瞅着孟婆看,干咳了一声。
小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失了礼,尴尬地挠了挠头,弯腰询问:“姑娘方才问什么?”这姑娘一身黑衣,衬得皮肤如雪,白的发冷,额间一枚花印绝美,让人看得不由恍惚。
倒不知这旁边的少年是她何人,一副不甚好惹的模样。
孟婆道:“你们家的招牌菜是甚?”
小二道:“蒸鱼,鱼是钱塘江里才捞的,新鲜得很,我们师傅配料的手艺天下一绝!”
孟婆默了会,笑了笑:“不太想吃鱼。”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养成了吃现成没刺鱼肉的坏习惯,后来发现饭桌上的鱼都有刺,就没再吃过了。
花洗尘在旁一直静坐着望着窗外,只听到孟婆问了句:“你们酒楼的名字百年就没变过名吗?”
他回首望了她一眼,只见她嘴角天然勾着一抹笑,正等着小二回话。她说自己曾来过临安,看来是真的来这细细玩过,这家酒楼,百年前就很有名。
第四十二章
小二听她这么问,笑道:“看来姑娘是听说过我们酒楼。”
孟婆笑道:“自然。”她以前还很喜欢。
小二笑道:“那姑娘可听过坊间流传我们店名的一件趣事?”
孟婆奇:“何事?”
小二笑道:“我们掌柜的祖父在世时,有一阵子酒楼不受欢迎了,他老人家准备关门大吉,不想夜里有一神君托梦他,道自己很喜欢这家酒楼,希望他将店开下去,他自会保他生意兴荣,所以我们装潢菜色日新月异,但店名店面一直没换过。”
孟婆奇:“神君?”
小二笑道:“掌柜祖父说可俊可美,像如晨天尊呢!不过就是一件轶事,听了乐乐,给我们的百年历史加点趣。想来是老人家自己舍不得关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尊远在天边,怎会特地为了这点事记挂。”
孟婆似笑非笑:“倒挺有趣的。”
小二笑道:“可不是,所以我们店就传承下来了!”
孟婆道:“那便随便上一上你们的新菜色吧,百年老店,总不会差。”
小二乐道:“自然,我们酒楼你只管出去问问,当地没人不称好!小的这就去准备,可要酒?”
此时花洗尘道了句:“嗯。”
小二点头应下,忙着去后厨吩咐了。
等着菜肴上来,见周围众多来吃饭的男子目光都往孟婆这方觑,花洗尘难得多言一句:“你额上的花有点显眼,要不我帮你隐一下?”
孟婆笑了声:“这是这几日听过你说的最长的话了,我可得好好记下来才是。”
花洗尘:“……”
他越不说话,她倒越觉得他这鬼个性挺像一人,越想逗他。她给自己倒茶,给他倒茶,笑道:“莫不是别人瞧我,你不乐意了?”
花洗尘:“……”他只是不喜欢被围观。
孟婆自顾挑逗完毕,心满意足,喝了杯茶,正经道:“这是孟婆印,除非传给下一任孟婆,不然去不掉的。”
花洗尘想到她熬的孟婆汤,默了好一会,“你熬的汤,是什么味道?”
林苏喝的时候,可喜欢?她最怕苦了。
孟婆道:“他们说是甜的。”她没喝过。
花洗尘想象着林苏喝孟婆汤的模样,一口带走一份记忆,一口接着一口,他的心一阵一阵难受。
早知他如此难以忘记她,换得现在,他可还愿同她一笔勾销,放她自由?
菜肴上来后,孟婆吃饭,他只饮酒。
高段位的仙神确实可以不吃东西,汲取日月精华。她一顿饭下来,他喝了五六个酒坛,依然稳稳当当走在她身旁,脸色也毫无醺意。
孟婆佩服他。
这少年喝酒后的深眸含有一丝黯然苦色,不易察觉,但只要望见,挺让人心疼。
孟婆倒不知他一个半大的少年,有何三千烦恼丝。
酒足饭饱,花洗尘带她回客栈,关她入门那刻,他又推开了门,踏进了门槛几步,望了她许久。孟婆觉得他这模样是有话想说,便坐在桌前与他对望着,等他开口。
等孟婆眼睛都盯累了,低头拿了茶杯倒水喝,花洗尘终于开了口:“姑娘可记得一位叫林苏的女子?她,在百年前逝世的。”
孟婆手一抖,茶水泼溅了些许在桌上,她低头去擦,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花洗尘道:“她现在,是转第三世了吗?”百年了,她应该又轮回了吧。
孟婆抬头望了他一眼,那目光有点复杂,疑惑而戒备,伤感而可悲,不过一瞬息,被笑眼弯弯代替了:“嗯,已经成了亲,富贵圆满,儿女双全。”
花洗尘静默了许久,“姑娘早些休息。”
孟婆低着头,手摸索着杯子应了声。
她本以为能听见随之而来的熟悉锁门声,不曾想出门的人笨拙地被门槛一绊,重重摔了出去。
她一惊起身去看,少年昏倒在了门口,脸色煞白落寞。
他这是现在酒意才上来吗?不然怎的就晕了,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