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烦恼、无伤害(16)
周达超觉得骆晓悠的这一段平静地陈述里蕴含着许多不平静,他担心地问:“你舅舅打散了你妈妈的精神之力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骆晓悠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她还是觉得她的妈妈抛弃了她。她想从周达超这里得到一点力量或者是安慰,骆晓悠突然抬起头,期望地看着周达超的眼睛:“大周,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我能不能去你的记忆里呆会儿什么时候的都行,时间地点你定,我不是逃避,我就是想休息一会儿。”
是谁说的什么都不敢奢求都是跟我装可怜的吗?
周达超觉得他对骆晓悠可能没有设置底线,说话也不怎么过脑子,他说:“如果你觉得能减轻点压力就来吧,需要我做什么”
骆晓悠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继续说:“就是给我讲讲你的经历,遇见的人或者事儿都行。”
周达超想了想:“好像也想不起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儿说给你听,那我给你讲讲我遇见的一些病人怎么样”
骆晓悠也不挑食:“嗯,什么都行。”
周达超回忆起了他上大学实习期间遇到的病人:“我大五的时候在精神科和临床心理科都有实习过,我实习那会儿就是学生,想法很不成熟,片面地认为精神病人都是脑子不正常的人,都有攻击性,甚至还想起了他们杀人不犯法的事,对病人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恐惧的,也因此咨询过带教老师。我的带教老师先给我看了病例,对患者进行了简单的分析,后来我才开始接触一些真正的病人。发现他们不发病的时候是可以与人交流的,虽然说起话来千奇百怪,但是我总觉得那就是他们的世界,为什么他们的世界与我们不一样,我们就要千方百计的去远离他们,迫害他们呢?他们中间也有很多人是不具有攻击性的。”
骆晓悠突然想到自己也是周达超的病人,于是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他们一样?”
你怎么一样?
周达超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继续说:“每个人都有相似亦有不同。我不是把他们看成病人,我也不会把你当成病人看待。我只是看到了他们的痛苦,希望能帮助他们减轻痛苦。我的带教老师曾经问过我,她说只有百分之十的精神病人可以治愈,为什么我们要从事这样一个百分之九十的心血都付之东流的工作呢?我说,是为了那百分之十吗?老师说我说得对,她说,虽然我们明知道治疗十个人,只有一个人有可能治愈,但是如果我们不治疗那九个人又怎么知道谁是那个可以治愈的呢?所以比起结果,我会更专注于过程。”
骆晓悠仿佛有了兴趣:“那就请周大夫说说您的治疗过程吧?”
周达超不迈关子:“记得有个大姐,叫李凤茹,当时她35岁,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患有抑郁症,她不工作,不喜欢与人交流,回避社交,后来进行了封闭式住院治疗。”
骆晓悠继续追问:“那你都怎么给她治疗的?有什么具体事件吗?”
周达超回忆道:“我跟她接触过几次,她一般都是来开药的,你可以试试穿越到我第一次给她诊疗的记忆里。原来都是我的带教老师给她问诊,那次她又来开药,我的带教老师让我给她问诊。她说自己总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死,会想怎么死才好但是有这个念头以后,又觉得害怕,吃了药就能好些,就能控制住求死的想法。她是自己来的,我想可能家人比较忙,忽略了她,就给她进行了一些开导,我说:\'药物的确能起到一定的干预作用,但是你这是心病,还需要凡事往开了想,多跟家人沟通,有困难要共同面对。谁知道她听了以后呜呜地就哭了。我说\'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她哭了一会儿只是摇摇头,按照处方开了药就走了。说这些够了吗?”
“嗯,可以了。”
“不过后来她还是自杀了。”
“啊?死了?”
“没有,在综合医院治疗了一阵子,又转到了我们医院,进行住院治疗,就再也没出去过,后来我大学毕业就回来工作了,再也没能去看看她。”
骆晓悠这会儿来了劲头,仿佛刚才地柔弱都是装的,看上去像精神分裂症患者,周达超看着骆柔弱转眼变成了骆精神,想着只要她不攻击别人,什么症都随她吧,就听见骆精神说:“那我替你看看她去,不要吵我昂。”
说完她就趴在了桌子上,然后穿进了周达超的记忆。
周达超的记忆里大雪纷飞,骆晓悠穿着一件白色的派克服,戴上了帽子,整张脸躲在粉色大狐狸毛领里。脚上穿着雪白的雪地棉在厚厚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地走着,周围银装素裹,那松柏的枝头被积雪压的微微低着头。骆晓悠鼻子头冻红了,只要她想,她可以让这“冰城雪乡”瞬间变成“春城花海”,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想尽可能的保持周达超记忆的原貌。她其实不想看周达超的那些精神病病人,她就是想在他的记忆里走走。即便这里是冰天雪地,骆晓悠的心里还是觉得温暖。
骆晓悠来到了周达超的实习医院门口,她变出来一部五年前款式的智能手机,然后非常不厚道地又变出了一张银行卡,银行卡没密码,里面存了月光族骆晓悠能承受的最大金额五万元!还不是真的!但是骆晓悠还是担心被人打劫,心里有点哆嗦。虽然在别人的记忆里骆晓悠无所不能,但是那也就是故意耍帅时候的胡作非为,她其实还是经常会在记忆里忘记自己有特异功能,有时候会突然一拍脑门:“都忘了这是在记忆里了,搞得自己紧张兮兮的!”
第16章 再见,骆晓悠!(二)
骆晓悠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成功变身成为小富婆,心里觉得特踏实。正要迈步往医院里走,然后又想起一件惊悚的事,这是周达超五年前的记忆,看见骆晓悠现在这个鬼样子会不会认不出来啊变个初中时候的样子未免更惊悚,骆晓悠想了想,伸手在脸上一晃,露出了二十岁时候的样子。骆晓悠借着医院大门的玻璃,看了看自己那时候的样子,不用打粉底就白嫩有光泽的皮肤,双眼皮似乎更宽一些,眼睛也似乎更亮一些,伸手捋了一下马尾辫,呵,头发也厚了不少。骆晓悠叹了一口气好像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位老阿姨:“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骆晓悠走进医院,去找周达超。她感应得到周达超的位置,却感应不到他的样子。骆晓悠心里突然有点小激动,又有点紧张,她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以“妄想症”患者的身份出现在周达超的世界里会怎么样呢?周达超还会那样温柔地和她交谈吗?还会迁就她吗?如果他们不是医患关系的话会怎样相处呢?骆晓悠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诊室的门,正看见李凤茹坐在周达超的旁边,捂着脸呜呜地哭,周达超正在不知所错。骆晓悠看着此时的周达超,觉得他身上的书卷气衬的他异常温柔,骆晓悠不会用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周达超的样子,骆晓悠想:大概小说里形容的“眉目如画,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骆晓悠正看着周达超发呆的时候,周达超已经听见门响抬起头看了过去,然后骆晓悠听到周达超吃惊地问:“骆晓悠你怎么来了?”暴发户骆晓悠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觉得自己准备的还是不太充分,忘了编开场白了!赶紧想编一个听起来不会很猥琐也不会很尴尬的说辞,就听周达超说:“你等我一下昂。”随后周达超找来他的带教老师继续坐诊,他带着骆晓悠来到了休息室。
周达超给骆晓悠倒了一杯温水,就像她每次去周达超的诊室,周达超也是这样,先给她倒一杯温水。骆晓悠想着: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体贴吗?周达超看了看骆晓悠的精神状态,除了又点疲倦又有点发呆,似乎没什么异常,放心地说:“自从初中毕业就没见过你,最近好吗?上医院来做什么”骆晓悠这会儿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我大专毕业分配到咱们那的一所小学工作,学校英语学科师资不够,想让我出来进修两年英语,我也正好想趁着年轻再提升一下,想起你也在这个城市上学,就来看看你。”
说完又补充一句:“毕竟是老同学嘛,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周达超想了想说:“是不是李贺告诉你我在这里实习的?”骆晓悠想起第一次走进周达超的诊所就是李贺同学推荐她去的,但是李贺却并没有说那里的大夫是周达超,只是说,是他的一个哥们开的,让骆晓悠去捧场。骆晓悠哭笑不得,听说过饭店,服装店什么的去捧场,没听说过心理诊所还需要捧场的!谁知周达超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骆晓悠的心理医生,成为了她唯一可以无所顾忌交谈的朋友。骆晓悠肯定地说:“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