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好[仙侠](89)

君微一言不发,犹如听不见他的问话。

“我说这封印怎会耗了这么久还未打开,原来是你。”清冷的男声自空中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冷漠。

只见一袭白衣的青年自浓雾中飘然现身,衣袂翻飞,犹如画中仙。

“夙先生……”獙老脱口而出,又立刻改口道,“夙天纵,果然是你干的!你可知魔神降世,于天下生灵是何等弥天大祸!怎可为一己私欲,做出这般倒行逆施之事!”

夙天纵并未看他,而是盯着他身前少女的背影。

“这天下是我的,我要它生便生,要它亡便亡,”夙天纵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疯子!慕容氏怎会出了你这样的疯子!”獙老心念一晃,便镇不住身下的巨石了,顿时地动山摇,裂开的巨缝甚至比一人还宽。

阎煌扶住君微的肩,她仍一心一意地替獙獙疗伤,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夙天纵的出现。

他敛目,左手还扶着她,右手掌心已经幻化出灵剑来。

“要与我斗?”夙天纵冷笑,“此刻你难道不该回王宫,蜷缩在龙椅上,抓紧享受身为九五之尊的最后尊荣么?毕竟,很快你就要成丧家之犬了。”

阎煌嘴角微挑,“上次没有了结你,是我的错。刚好今日你送上门,新仇旧怨一起了了吧。”

他睇了獙獙一眼,“微微交给你,护好她。”

獙老眯起眼,“嗯。”

下一刻,火红身影已如鬼影向前飞掠,刹那前便杀至夙天纵身前,横剑立腕,声势凌冽。

夙天纵腰身后仰,避开突如其来的一击,而后嘲道:“之前你便不是我对手,如今残躯还想与我斗,自不量力。”

这一来一去之间,阎煌已经察觉到他与此前的不同。

之前长庆一战,不仅阎煌为了救君微而自折半数妖寿,夙天纵也为了中止杀阵而神魂俱伤,奄奄一息,堪堪留下条命罢了,怎么可能有如今这般身手,又哪里来能耐解开上古封印?

阎煌长眸一凛,“身为慕容氏后裔,你竟自甘堕魔!”

夙天纵冷哼,“没了天下的慕容氏不过虚名,是仙是魔又有何异!”

慕容氏是凤神后裔,千百年来都是荣耀传承,更是唯一得准出入琅山的特例……自古神魔对立,他身为凤神后裔,竟为一己私欲甘愿堕魔。

便是獙老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虽说百年时光对神兽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可他一直以为百年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却不想,他竟还是低估了夙天纵的执念。

人的执念,竟是如此可怕。

夙天纵缓缓凌空,狂风扬起他的发丝和衣摆,飞沙走石旋绕在身侧,他却连眼也不眨一下,目光落在君微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诸神劫灭,慕容氏已死。我夙天纵愿助魔尊重临人间,纵九死尤不悔。”

随着他的语声,已裂开道道裂隙的琅山地崩山摧,轰鸣声震耳欲聋。

血雾拢入,遮天蔽日,天地变色。

“微微!”阎煌回首,正看见獙獙卷起蓬松的狐尾,将少女严丝合缝地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同样是喜欢,大狐狸和先生是完全不同的极端

所以要相信大狐狸哦

第80章 靳熠

疾风骤雨在刹那间摧枯拉朽,枯枝与飞沙走石混杂在血色的雾气之中打着旋, 吞噬万物。

见獙獙拼命保护君微, 阎煌将心一沉, 挺身飞剑而出,直向高空的夙天纵袭去。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夙天纵周身被魔气护体,剑气甚至无法接近他便半途折返,刺向别处。

阎煌心里清楚, 若让他把魔神彻底释放,远不是夺取大沣领土这般简单的事,当初龙凤二神殒身相敌方才镇压住的魔,又岂是区区中土就能满足胃口的?

只怕届时, 麓林、景都……乃至嬛海以外的九州旧土, 都逃不掉生灵涂炭的下场, 更别提西荒那些好不容易才俯首听命的妖魔,定会倾巢而出, 祸乱天下。

阎煌曾自问凉薄, 对所谓天下并无执念,谁人生、谁人死于他来说不过过眼云烟。但现如今不同了……这朗朗乾坤,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当初小妖怪为了天下苍生不惜牺牲自己,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夙天纵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更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的小姑娘还如何能自在快活地活下去?

他必须阻止夙天纵。

夙天纵原本没有把阎煌看在眼里, 他知道为了救回君微,那个男人自损元神,早已不足为惧,所以并未留心阎煌的进攻,直到肩处忽然传来刺痛,他低头侧目,方才发现雪白的罩衫上已经湮开一朵暗红的血花。

怎么可能?夙天纵蹙眉,正色看向与自己呈对峙状态的男人。

……似是有哪里不同。

来得匆忙,阎煌身上还穿着大红喜袍,暗色锦缎花团盘踞胸前,龙身若隐若现,他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掌心团着猩红灵焰,将灵焰附着于剑刃,便如淬了火般灼目。

“竟还有这般余量么。”夙天纵暗道,不得不分心应付。

先时,阎煌不过是偶能近他身,伤些皮毛,后来渐渐似是找到了门道,便剑剑气势逼人,招招将夙天纵逼得不得不全力抵抗。

风沙云雾之中,獙獙眯着兽瞳也不过能看见一二,哑声对被自己护在狐尾之中的君微说:“莫怕,老夫瞧着这小子还有一两分胜算。”

也就……一两分罢了。

獙獙活得久了,太清楚魔神的可怖。

如今这局面,已然不可挽回,最多不过是在魔神降世之前除去夙天纵,让世间少一个祸患而已。

他说完了,却没有得到君微的回应。

獙老稍微抬起蓬松的狐尾,又担心飞沙会伤了小丫头,只露出一条缝隙来,却立刻有荧光透出,他这才发现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君微已完全成了看不清实体的一团光。

“小君君!”

几乎与此同时,琅山彻底崩裂了。

山摧,地陷。

巨石碾落成屑,与枯木碎石一起,瞬间被不见底的深渊所吞噬。

獙老展开双翼,想要抓起君微腾向空中,可狐爪却从那团光中穿过了——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君微”和砂石一起,坠向无边深渊。

狐面鹰翼的神兽不甘心,追着她一同向下,无数次伸出爪子去捞她,虽然都无济于事,却死活也不肯放弃。

周遭一片黑暗,砂石带着凌厉的煞气,擦得狐面鲜血淋漓,羽翅斑驳,他也未曾放弃。

“……小君君,”獙老眯着已经睁不开的兽瞳,“老夫答应要保护你的,绝不能食言。”

******

“还说是神呢,依我看,不过就是个傻乎乎的黄毛丫头。”

耳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将君微从漫长的无意识中唤醒。

是谁在说话?

她依稀记得,阎煌大婚当日,琅山出了异动,他们赶往山巅遇见了……獙老?然后呢,她就失去了意识。

君微勉强抬起手,终于摸到自己的额头,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眼前有光,她徐徐睁开眼,却看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中带着些许凉薄和促狭。

是阎煌?

不,又不像他。

“醒了就赶紧起来,该上哪上哪,别在我面前碍眼。”原先俯身查看的“青年”嫌弃地将手中染血的纱布朝案几上一扔,走到一旁去了。

君微坐起身,方才发现这是间简陋至极的茅草屋,自己正躺在榻上。

手臂有些疼,她低头,方才发现衣袖已经被撕开了,用纱布包裹着,还有些许草药味隐隐传来。

是他替自己包扎的?

眼前这个人,分明长着阎煌的五官,可瞳孔却是暗红色的,有掩藏不住的煞气浮沉,甚至比妖更甚……是魔。

君微被心底的念头所惊,却立刻确信,这并非自己的胡思乱想。

眼前这人,就是魔。

青年回头,见她还坐在榻边发呆,顿时蹙起眉,不耐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再与我战上一次?不是我说,就算再给你一千年,你也不是我对手,要打找你哥哥来,或许还能一战。至于你,回去再多喝几年奶吧。”

这语气……

太熟悉了。

君微张口,嗓子眼发干,“你是谁?”

青年瞳中闪过讶异之色,狐疑道:“我是伤了你手臂,难不成伤着脑子了?”说着,他返回榻边,眯眼打量她,“你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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